陶短房：南非是金还是砖

　　■天下论坛之陶短房专栏

　　尽管是由下届“金砖国家领袖峰会”东道主中国代表，以欢迎出席峰会的形式邀请，而印度、巴西和俄罗斯并没有主动表态，但无论如何，严格意义上并非一个组织或实体的“金砖四国”张开双臂接纳了南非，“金砖四国”成了“金砖五国”。

　　然而对于南非这块“新金砖”的成色，许多论者包括“金砖”的原创者吉姆·奥尼尔都有些不以为然。理由是南非经济规模不相称——— 只有3500亿美元，而老“金砖”中经济规模最小的俄罗斯也有1.6万亿美元；在新兴经济体中排名并不领先，低于印尼、墨西哥、土耳其、韩国。另一些论者则指出，南非近年来的经济表现，和“高速发展”也沾不上边，2008年GDP增长率仅为3.8%，2009年甚至是-1.8%，不但和“老金砖”没法比，甚至离非洲平均经济增长率(2008年为7.3%，遭到金融危机冲击的2009年也有1.6%)还差着一大截，如果用“新兴高速”的标准衡量“黄金成色”，那么，经济发展速度高于非洲平均水平，且拥有最多人口的尼日利亚，似乎更适合做非洲的“金砖代表”。布基纳法索《瓦加杜古国家报》就有人撰文戏言，或许南非入围的理由，是“给金砖添些金色(南非是全球最大产金国)”吧。

　　然而，“金砖”作为高速发展的新兴经济体组合，虽然不是正式的实体，第一次“扩容”的对象也势必经过千挑万选，绝不可能如某些媒体所言，仅仅因南非总统祖玛的恳求，和中国的人情分而雀屏中选。

　　尽管“金砖四国”从一句戏言变成一个“准实体”历时7年，而从2008年5月的四国外长叶卡捷琳娜会议至今，这个“准实体”也不过存在了两年半，但这个“准实体”正力图由面向全球经济体系的各自为战，转而构建“金砖”内部的经济互补和“内循环”，从而规避全球性风险，并增大自身的生存力和发言权，中俄、中巴、中印和俄印间，都已形成或正在形成这种互补和“内循环”关系，“金砖”各国的原料和产品自我消化能力，以及金融资本的内部流动，都会显著增长，从而在相当程度上减少对发达国家市场的依赖。

　　很显然，在这种背景下，“金砖四国”对新伙伴的挑选标准，势必和奥尼尔及欧美观察家们不同，后者更注重新“金砖”的经济规模、发展速度，以及在全球经济中的比重，而前者则更关注这块新“金砖”能否迅速融合进构建中的“内循环”，并发挥重要作用。

　　按照这个标准，出口依赖型的印尼、经济结构严重依附美国的墨西哥、正处于转型痛苦期的韩国、经济角色定位不明的土耳其，乃至发展势头良好，但经济结构仍显得单一的尼日利亚，都无法和南非相比。

　　虽然近20年来经济发展受阻，但南非毕竟是昔日“非洲唯一工业化国家”，基础设施、市场结构和法规制度等仍有相当基础，经济结构平衡成熟，技术能力和工业化水平即使和“老金砖”中佼佼者相比也是各有千秋；南非不仅是矿产资源大户，也曾是黑非洲最大(某种程度上是唯一)的工业品供应基地和金融中心，这样的一个经济体只要赋予发展所需的水土，就可以成为“金砖”内循环中又一个“有入有出”的节点，而非仅仅单纯的外向型出口机器。

　　更重要的是，南非和老“金砖”间的“内循环”事实上早已开始。自2008年起，南非已成为中国在非洲最大贸易伙伴，且合作正由单纯地从中国进口原料、输出工业品，向基建投资、联合生产，甚至共同开发第三国资源的深度发展；印度和南非本来就有传统的贸易和文化纽带，印度裔是南非最大的亚洲移民群体，彼此经贸合作内容丰富，源远流长；巴西和南非间的经贸关系近年来发展迅速且规格较高，巴西的优势项目——— 汽车业已直接抢滩南非，两国财团还合资在第三国勘探、开发矿藏。不仅如此，巴西-南非-印度自2003年6月起组建三国对话论坛(ISAB)，彼此间的经济、金融互补性尝试已开展得有声有色。即便关联度最低的南非-俄罗斯，双方也在今年8月签署新的合作协定，以期扭转俄罗斯减少农产品进口后，双边贸易额下降的趋势。

　　从这个意义上讲，南非经济规模虽然不大，却和“金砖四国”中的三国有着层次丰富、互补性和循环性较强的交流合作基础，一旦正式融入“金砖体系”，可以弥补现有体系中内循环节点(既是“金砖”间的大买家又是大卖家)单一(完全符合这一条件的只有中国)的不足，让“金砖五国”更加具备自给性、独立性和实体性，而这样的条件，尼日利亚、印尼、土耳其甚至韩国都不具备。

　　唯一的问题在南非自身：北京峰会不仅是新机遇的起点，也是“倒计时”的开始，从这一刻起，它就不能满足于“确保黑非洲经济龙头”的低水准目标，而必须在迅速融入“金砖内循环节点”角色的同时，让自身的经济潜力得到充分发挥，在经济规模、增长速度等方面达到世间公认的“金砖”标准，让人们承认，“被金砖”的南非是“金”而不是“砖”，否则谁能担保，下一届“金砖”峰会的邀请名单中，一定还会有南非。　(作者系旅加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