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独憔悴

　　陈鸿斌

　　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穆迪2月22日宣布，将日本主权信用评级前景从“稳定”下调为“负面”，这是相隔近9年后该机构对日本国债的前景做出的调整。目前该机构对日本国债的评级在第三档的Aa2。一般情况下，在一年半内如其评级对象没有任何改善趋势，则会下调评级。与此同时，穆迪还宣布将三菱东京日联银行、三井住友银行和瑞穗银行这三家日本大银行的长期评级前景从“稳定”下调至“负面”。

　　将近一个月前，另一家信用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公司刚刚将日本国债评级从第三档的AA下调至第四档的AA－，这也是从2002年4月以来的首次下调。

　　两家国际权威机构相继下调日本国债评级，皆出于对今后日本的财政赤字都将处于居高不下的危险水平的预判，而至少在目前，民主党对如何重建财政，根本还没有明确的战略思路。由于日本国会目前处于扭曲状态，即执政的民主党在众议院占多数席位，而在野的自民党却在参议院占有多数。这样的格局，使民主党政府欲通过相关财政预算和财政改革法案，将遇到很大困难。实际上，因为日本新财政年度从4月1日开始，所以如果在3月底之前无法通过财政预算方案的话，民主党就不得不考虑换首相，从而打破僵局了。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根本改变日本政府债务畸高的局面。

　　到今年年底，日本政府债务对GDP之比将攀升至204%的惊人水准，而其他发达国家基本上都在80%至90%的水平，仅次于日本的意大利是133%。一个大国的债务包袱如此沉重，这在战后几乎没有出现过（只有英国在1947年到过240%）。评级下调就是市场对日本政府发出的明确警告，表达了对日本政府的不信任。从此前接二连三发生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例子中也不难看到，如果市场对某国的国债失去信心，则今后很可能引发一连串财政和金融危机。对本来就已在困境徘徊长久的日本经济来说，两家评级机构的下调评级不啻雪上加霜。

　　按照目前的势头，到今年年底日本的政府债务将上升至892万亿日元。而去年6月在加拿大多伦多20国集团峰会上，各国领导人均承诺于2013年将财政赤字减半。但日本财政状况却是如此恶化，甚至连续两年新发国债居然都超过税收，这当然只能使各国将日本“打入另册”。日本政府虽然信誓旦旦地保证将在2020年使基本财政收支实现扭亏为盈，但据日本内阁府测算，欲达成这个目标，就须在此之前确保新增23.2万亿日元的财源。这就非得将民主党政府撒胡椒面的财政政策完全推倒重来不可。除非日本政坛突然冒出一位强人，能力排众议全力推进财政改革，否则上述目标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从民主党政府目前的政策思路来看，根本看不出坚定推进财政改革的强烈意愿。

　　要改善财政状况，就需要新辟财源。以日本眼下的情况看，在面临全球罕见的少子老龄化的局面下，唯一可以考虑的是提高消费税。目前日本的消费税是5%，而其他发达国家基本上都在20%左右，由此看来显然还有上升空间。但从目前的政局看，提高消费税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因为菅直人政权原本已岌岌可危，公众对提高消费税极为反感，引发提高消费税的议论，无疑引火烧身。

　　由于日本财政重建的前景非常暗淡，所以日本国债的CDS（信用违约掉期）去年5月一度攀升至0.98%，此后虽曾在10月回落到0.52%，但到今年1月26日即标准普尔公司宣布下调前夕又反弹至0.79%。这一指标与国债的长期利率是直接挂钩的。如此居高不下，日本政府显然将要为国债付出更高的利息成本。这又不免进一步恶化其财政局势。

　　显而易见的是，一个投资品种其评级偏低，预示着其风险也就越大，即无法如期偿付的可能性在加大。于是，若不提高其利率水平，该投资品种显然就会销不动。例如去年春天希腊的国债评级被下调后，其利率就一下被升高到10%的惊人水平，大大抬高了雅典政府的筹资难度。

　　在市场上，投机商从来都是根据评级机构的评级决定买进或抛出某一个投资品种的。如今日本国债的评级走低，自然就导致其价格下跌，从而推高长期利率。令日本人羞愤交加的是，看国债的评级，日本在当今世界主要发达国家中可说是“斯人独憔悴”。因为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这几个国家，无论在穆迪还是在标准普尔的评级中，都无一例外位居最高档，就连正闹主权债务危机的西班牙，其国债评级也高于日本，而日本还在被继续下调，这怎么不让日本人憋屈？尤其是美国引发了全球金融危机后其国债居然仍位于第一档，日本人觉得简直无法接受。但日本的抱怨无济于事，由于美元是国际储备货币，所以投机商还是看好美国的国债，看好美国经济恢复的前景。

　　在菅直人内阁支持率一路走低的背景下，日本国债如此被看淡，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作者系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信息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