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能否诞生一个新日本

　　■马库斯·诺兰德（Marcus Noland）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副主任

　　1923年9月1日，东京遭遇7.9级地震。10万多人在这场“关东大地震”中丧生，至少300万人无家可归。但文官政府救灾无力，最终为军国主义掌权创造了时机。

　　71年后，1995年1月17日，日本神户发生6.9级地震，夺走了6400人的生命。地震造成的破坏据估计至少为1000亿美元，相当于日本国民收入的2.5%——与两周前日本东北部发生的9.0级地震造成的损失差不多。但18个月后，阪神的经济活动就恢复到了震前98%的水平，并建造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离岸港口设施和现代化的房屋——一个破旧的港口小城一跃成为国际都市的范本。

　　灾难能够迅速改变一个民族——让其变得更好、或是更糟。

　　日本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3 月11日的地震和海啸摧毁了这个尽管富有却一直停滞不前的社会。过去20年，日本每年的经济增长只有1%。在政治上，这个国家缺少有力的领导。自美国退出军事占领起开始执政且几乎未曾中断过的自民党，最终在2009年秋天失去民众的欢迎，而刚刚赢得政权的民主党处处显得手忙脚乱。

　　二战后的40年里，日本经历了由强劲经济支持的轻松政治。人口稀少的农村地区不成比例地对全国政治产生更大的影响。政府花几十亿美元为小渔村修建了数不清的桥梁、昂贵的港口设施和在乡下来回穿梭的高速铁路——日本几乎所有的河床都用混凝土连接了起来。

　　但1990年，泡沫破裂，适龄劳动人口比例开始下降。1998年，日本的劳动力开始萎缩，10年后，全国人口开始减少。最后，选民担心浪费性的工程造成成本不断上升，抛弃了自民党。

　　在3月11日摧毁日本东北部的地震和海啸到来之前，这个国家已经面临着经济增长缓慢、财政紧张、通货紧缩和长达数十年的浪费性支出，这个国家背负的债务已超过整个经济的两倍。现在，灾难除了造成生命伤亡之外，也让经济付出了巨大成本。但如果重建工作开展得巧妙，一个新的日本就有可能从此诞生。

　　尽管起点很低，日本政府手中仍有一些“牌”可打。日本95%的债务在公民手中，他们不太可能在政府进一步举债重建仙台或是其它地方时抛售手中的债务。在财政方面，日本政府的操作空间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大。

　　一些重建项目所需的资金可以来自用于昂贵而无用的项目开支。日本公共投资的质量可能将因此提高，并永远得到优化。

　　劳动力正在萎缩的现状会限制日本的重建能力，从政者和公众因此将不得不重新审视以前对移民的担忧。日本一直对外来者实施严格的控制。经济学家很久以来一直呼吁，日本应该接收更多劳动者，以保证经济的竞争力。

　　重建的过程还有可能帮助减缓甚至扭转经济力量过度集中在东京的格局。在过去10到20年里，数百家企业将自己的总部从大阪、北九州等地迁往首都。但地震后的重建可能会帮助经济活动向全日本发展。如果创造性地达到这一点，日本北部可能会出现一个全新的经济实力来源。

　　但是，真正的关键在于日本的政治结构——它将决定其它这些变革是否有机会实现。如果执政的民主党成功地处理了这次危机，就会让选民相信这个羽翼未丰的政党是自民党之外的另一个可靠选择。日本从此就有可能形成真正的两党体系，也能形成真正的政治力量与理念的竞争。

　　这样一个转变可能会让执政变得更混乱、更复杂，但也可能促使日本以一种更坦率的方式正视其长久以来一直回避的一些敏感问题，如纵容得到过度补贴的农民、弄巧成拙的贸易政策、不愿面对的移民改革、尴尬的防御政策及其在亚洲和世界中的具体位置。拥有更多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政治，日本可以成为更加传统和现代的国家。

　　但如果政府在危机中表现得不好，那些正在衰老的谨慎的选民就会拥回自民党那边，一党执政半个世纪的历史就会再现。

　　那么，日本究竟会向哪个方向发展？最保险的预测是它能恢复现状：在富有经验的手中舒服地衰退。但日本以前也被自然灾难改变过。这次“东北大地震”不仅有可能推动日本重建一个城市，还有可能令其在政治上重塑自己。

　　兰晓萌编译自《华盛顿邮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