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祁 斌 中国证监会研究中心主任

　　1921年的中国，发生过两件事。一件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今天妇孺皆知。另一件今天几乎无人知晓，被尘封在历史的记忆中，这一年，中国建立了136家交易所。

　　1872年，轮船招商局发行股票筹集资金，是中国近代史最早的股票雏形。1918年，北京交易所成立。1920年，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成立。1921年，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成立，是中国近代史证券发展史上的重要事件。

　　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成立半年，业绩斐然，股东的股利即达到30%。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成立后业绩也非常骄人，收益相当于年利40%。受此激励，1921年年底，上海爆发了一次设立交易所的狂潮。

　　史料记载，仅1921年10月到11月之间，在上海外国领事馆注册领照的交易所数量就达到80余家，加之符合正规手续北京农商部注册等交易所，全年总数达到112家。通过发行股票滥设交易所的风气迅速从上海扩散到其他城市，该年全国总共成立了136家交易所。

　　交易所交易的品种从公债股票，到杂粮油饼、棉纱、煤油、火柴、麻袋……无奇不有。当时有文记载，“光怪陆离，开中外未有之先河；变幻莫测，极天地未有之奇观”。其时，中国工商实业并不发达，大部分这些商品的交易本不会非常活跃。绝大部分交易所最后炒作和投机的主要对象竟然是交易所自身的股票，而且往往是本交易所的股票———而那恰恰是这些交易所条规中明文禁止的。在一片狂热和大肆炒作中，交易所股价少则翻一番，多则五六番。

　　这样的投机狂潮是可以想到结局的。1921年年终，上海金融市场银根紧缩，次年3月，绝大部分交易所迅速走向破产，最后剩下的只有六家，就是旧上海的六大华商交易所，即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上海华商纱布交易所、上海金业交易所、中国机制面粉上海交易所和上海杂粮油饼交易所。1921年也有诸多信托公司倒闭，史称“信交风潮”。

　　1921年发生的这两件事，也预示了未来中国的发展道路。中国人对于市场和交易的热情，使得中国成为发展市场经济和资本市场的天然沃土，但如果中国发展一个纯粹的资本主义模式，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一如那136家交易所的命运，多半会走向崩溃。中国共产党应运而生，引导中国最终走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这段历史对今天的中国依然有深刻的借鉴意义。中国人热爱交易和交易所的光荣传统，似乎至少可以追溯到1921年。从136家交易所的故事中，人们很容易解读出来，过度投机走向覆灭，似乎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我们不应忘记，投资者的热情和参与，同样是弥足珍贵的，是一国资本市场乃至市场经济最终能够发展起来的精神源泉。如何呵护这种热情，并将这些热情引导到长期可持续发展的轨道和框架中去，今天的我们应该有足够的智慧比1921年的中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