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朝晖 黄继汇 雅典报道

　　一位70多岁的老人在宪政与民主的发源地——希腊宪法广场上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留给世间最后一句话是，“我不愿在垃圾中捡拾食物，让我有尊严的死去。”

　　当地人亚历山大在向中国证券报记者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仍旧唏嘘不已。

　　尽管那些有关古希腊人的神、英雄、自然和宇宙历史的神话广为流传，但是我们在目前的希腊已经看不见一丝神话的痕迹。希腊是欧债危机中第一个倒下的国家，该国民众尤其是那些社会最底层的人们，无疑是这次危机中最悲惨的牺牲品。

　　“一夜之间全都没有了，越来越多的希腊人不得不依靠政府和教堂提供牛奶、红薯及橄榄油等救济来生活。”亚历山大说：“希腊人民不应该为少数人(政府)的错误买单，现在我们根本看不到未来。”

　　“一切都没了”

　　希腊宪法广场，这是为了纪念希腊颁布第一部宪法而命名的广场，过去曾是大群鸽子和海外游客的聚集地。

　　但是现在一群愤怒激昂的当地人成为了这里的常驻人口，欧债危机、经济衰退、失业高企已经让希腊社会变得非常的脆弱。

　　罢工、游行、示威在这里几乎是司空见惯。在宪政广场旁边的麦当劳餐厅，当地人帕帕罗卡斯告诉我们，宪法广场周围有希腊的议会、经济部等政府机构。各行各业的希腊人都会选择到这里游行示威。今天是银行雇员、明天是政府公务员，到了后天可能就是农民、中学生、老人、盲人，经济不好，大家都在向政府发表着诉求。

　　“但是这没有任何的效果，我们最终还是要做出牺牲，不过欧债危机对希腊人民的影响确实是太大了。”

　　一位希腊文化部的公务员吉蒂告诉我们，“我们之前过着幸福的生活，人们安居乐业，很多家庭买了房子、汽车、孩子享受教育，但是突然之间一切都没了。”

　　她说，大家都说使用欧元是好事，希腊也确实经历了一段时间经济的高速发展，社会稳定，希腊甚至成为欧盟中最为安全的地区。但好景不长，欧债危机的爆发让希腊的房地产价格缩水了一半，希腊人民一下子从富足变得赤贫。

　　一夜之间，公务员大幅裁员，免费的医疗不复存在；养老金大幅下降，人们的生活保障没有了。希腊人现在纷纷将钱从银行取出来，并捂紧口袋生活，不敢去消费，不敢去旅游，担心明天会下岗，“我们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

　　据了解，自2009年来，希腊已经通过了6个财政紧缩法案；两年半来，希腊人的收入平均降低了很多，失业率则翻倍达到22%以上。

　　“花了太多没用钱”

　　潮水退了，才看到谁在裸泳。

　　在希腊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一切的问题都被掩盖了，但是当经济不好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集中爆发。

　　在雅典蒙纳斯提拉齐广场上，一家酒店老板告诉我们，希腊在没用的东西上花了太多的钱。

　　这种恶果在2004年奥运会之前已经种下。在2004年前，希腊政府为了举办奥运会，大量投资基础设施，但是之后很多体育场馆被基本废弃，养护费用却极高，另外希腊政府大量兴建机场、公路、铁路，但是很多都是在进行重复的建设。

　　很多这样的投资是没有收益的。从我们的出行体验来说，我们发现希腊雅典的铁路基本是免费的。没有人查票、检票点是开放的，也就是你买票和不买票都一样可以进入地铁站。有当地人和我们介绍：“买票的基本上是我们这些游客和外国人。”

　　此外，希腊政府将很多钱花在了提高公务员的工资和福利上，进入欧元区后，希腊的公务员收入水平增长速度要超过德法等发达国家。在债务危机来袭前，希腊的公务员堪称是非常幸福的群体。

　　当地人介绍，希腊公务员工作时间是上午8点到下午2点，但往往近9点才到办公室，先喝喝咖啡、聊聊天，近10点开始工作，下午1点再聊聊天、喝喝咖啡，不到2点就下班，工作效率低下。

　　统计数据显示，1000个德国人中才有一个公务员，而希腊这一比例是7个希腊人中就有一个公务员。机构的臃肿让希腊政府部门的效率极其低下。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希腊进出口公司的老板抱怨说，为了进口一批货物所办理的手续就要跑3天，税务部门提供完税证明，银行去提供资金证明，而且每个部门都是需要排长队。本来一道手续的工作，在希腊的政府部门可能会演变成很多道手续，“甚至为了能够顺利拿到核准，我们还需要向一些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行贿”。

　　一位当地大学经济学教授还告诉我们，希腊本国的税收制度很不完善，大家都普遍逃税，用财政收入根本无法支持希腊庞大的财政支出。但是这一切都在希腊进入欧元区后变得不同，希腊政府可以不断地从国际金融市场进行举债。

　　“在加入欧元区之前，金融市场上几乎没有人愿意借钱给希腊。因为希腊过去经常有违约的记录。从1800年以来，希腊是欧洲违约最多的国家。”他告诉我们。

　　数据显示，2011年，希腊的赤字占GDP的9.3%，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是165.3%，远远超出了欧元区的红线。正是这样的大规模举债，使得希腊陷入了主权债务危机。

　　“希腊人民必须学会牺牲”

　　对于希腊的明天会怎样，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欧元区目前的法律并没有规定欧元区成员国如何退出该货币联盟。不过与两年前相比，希腊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正在增加。英语中甚至出现了一个新词(Grexit)，意思为“希腊退出欧元区”。

　　但是大多数希腊人还是愿意留在欧元区。因为他们清楚，如果希腊退出将可能给希腊经济带来灭顶之灾。雅典街头接受记者采访的大多数希腊人都不赞成自己的国家从欧元区退出。

　　希腊一旦退出欧元区，希腊人必然会在最短时间内挤兑银行，将自己的存款转移到国外。届时，希腊银行体系必然会崩溃。而银行体系的崩溃必然会导致整个希腊经济融资链条的瓦解。企业可能会随之大量倒闭。那时候企业将会发现已经资不抵债，由于企业的债务是欧元债务，但是旧币德拉马克的贬值会让企业无法偿还他们所欠下的巨额债务。

　　仍有一些希腊民众天真地认为，希腊退出欧元区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们渴望德拉克马的回归，“这将有助于希腊政府通过独立的货币政策来调整经济，德拉克马的贬值会提振希腊的出口产业，让我们的经济重现活力”。

　　但是当地经济学家萨摩对我们分析说，希腊并不是一个以出口见长的国家，通过货币贬值来提高出口的竞争力能够给希腊带来的好处十分有限。

　　美国花旗银行预测，在未来的一年半时间内，希腊退出欧元区的概率为75%。英国经济和工商业研究中心(CEBR)认为，2012年，至少有一个国家(很可能是希腊)会退出欧元区。

　　“努力工作是最好的预测。我们必须辛勒工作，奇迹不会发生，没有其它办法。我深信，在灾难和成功之间，希腊人民会选择后者，尽管这需要作出牺牲。我知道，我们面前会有一段艰难日子要走，一场全民奋斗行动，必须马上开始。” 希腊前发展部长哈吉扎基斯近日公开表示。

　　退还是不退，仍旧是希腊现在最大的麻烦。而当下如何实现经济增长，改善就业也许是政府最为头痛的问题。

　　希腊这个有着3000年历史的国家现在正在经历着经济衰退的阵痛。萨摩说：“希腊人民必须学会牺牲。这是他们为过早的透支未来而付出的高昂学费。”

　　在离开雅典之际，我们也祝愿希腊，正如我们在街头看到的一条广告语所说，Keep walking Greece!(希腊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