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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K罗琳:我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作家

发布时间: 2012年11月16日 10:15 | 进入复兴论坛 | 来源: 外滩画报

 



  《偶发空缺》是一本野心勃勃的书,它的机智和幽默可以被当作国家政治寓言来读;而另一方面,罗琳在写作时却又毫无野心,她不想证明什么,“只是需要把这本书写出来。我以它为傲,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J-K-罗琳 

  J-K-罗琳

  J-K-罗琳的新书伴随着王室新成员诞生般的关注和机密到来。确切的出版日期在 2 月宣布,4 月份公布书名 The Casual Vacancy(中文名译为《偶发空缺》),立刻成为国际新闻。7 月份封面的曝光再次登上了报纸头条,舰队街(指英国媒体)派了一位“设计大师”来解构那个谜一般的封面,试图找到隐藏其中的线索。Waterstones 书店预言这本小说将成为“本年度最畅销的小说”。书评人开始发表评论,对一本他们还没读过的书进行推测。

  我被要求签署了比买房子还复杂的法律文件,之后才获准在 Little,Bwron 伦敦办公室的严格安保程序下阅读《偶发空缺》。甚至连出版人也无权阅读,他们小心翼翼地交出手稿,仿佛手上捧的是价值连城的明代花瓶。采访的预定地点——罗琳位于爱丁堡的办公室——的具体地址也是不能泄露的。抛却内容不谈,采访事件本身就极具新闻性,法国的《世界报》甚至派出一位记者,专门报道此次采访的保密措施。一切弄得像参见女王般神秘——当然,罗琳是出了名的富翁,比女王还要有钱。

  出版第一本《哈利-波特》的十五年来,罗琳蜚声海外,却又变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曾经在爱丁堡利斯的咖啡馆里写作的邋遢红头发,已经慢慢变成了精心打理的闪亮金发。她包裹在财富和影响力坚不可摧的光芒之下,不为人知。她由身无分文的单亲妈妈成了世界上第一个靠写作赚到十亿美元的人,但她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隐约有些“冰姑娘”(安徒生笔下的一个童话人物)的气质,使得她更像雪之女王(同为安徒生童话中的人物),而不是灰姑娘。有时,她似乎并不享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童话。她曾抱怨过,自己在不止五十个场合不得不雇用私人律师;并曾起诉一个为哈利-波特写作百科全书的书迷。媒体渐渐将她描述成了一位隐士。

  表现出极大控制欲的名人一般分为两种类型:可怕的自大狂,或理智的人将自己与非理性的环境隔绝起来。在这两种人之外,基本上没有中间选项。约定时间之前一个小时,罗琳的公关人员给我打电话,我由此弄清了她是属于哪一类。我本来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会在最后一刻提出某种“图穷匕首见”的荒唐要求吗?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事实是,罗琳厌倦了一直待在那间办公室里,想要换个环境。她问,我们能在街角碰面吗?我在一家貌不惊人的酒店大堂找到了他们。我们不会在这种地方谈话吧?要知道,每个走过的客人都能听得到。

  但罗琳却对地点的选择很满意。她亲切而活泼,很爱笑,说起话来毫无顾虑,弄得一旁的公关人员心惊肉跳,不得不提醒她压低声音。“我说话太大声了吗?”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好吧,我没办法在激动的时候还窃窃私语!”当我告诉她我爱这本书的时候,她举起双臂,以示庆祝。“哦上帝!我太高兴了!听到你这么说真好。太谢谢你了!你让我太开心了。哦上帝!”不管是谁在旁边听到,都会认为她是个初出茅庐的作家,第一次遇到了自己的粉丝。

  从某个角度来讲,这就是真实的她。罗琳已经写了七本《哈利-波特》,共售出四亿五千万册,但她的第一本成人书与之前的写作完全不同——除非你把灵感的来源地点计算在内。“显然,我必须坐在某种交通工具上才能想出个像样的点子。”她笑着说。在火车上梦到哈利-波特之后,“这次,我是坐在飞机上。我想:地方选举!我就是知道能行。当你想到一个自己知道准能行的主意时,会有纯粹生理上的反应。肾上腺素激升,宛如化学反应一般。写作《哈利-波特》时我就是这种反应,这本书也同样如此。我就是这样知道的。”罗琳说。

  “中产阶级是最自命不凡的一个阶级,也最有趣”

  《偶发空缺》的故事以英国西部风景如画的帕格镇中一位教区议员的猝死开篇。议员巴里在附近的丛地长大,那里属于议会管理,是位于郊区的一片贫民区,备受帕格镇上更信仰上帝的中产阶级唾弃。如果他们可以让“仇丛地派”的某个人当选,接替巴里的议席,就能在投票中获得优势,将丛地划归相邻议会的管辖范围,从而永远摆脱那个可鄙的地方。

  自大的议会主席认为这个议席理应属于自己的律师儿子。对此持不同看法的有愤世嫉俗的全科医生,和对儿子又爱又恨的副校长。副校长的儿子是一个冷静得令人不安的少年,他的叛逆不同寻常,表现方式就是说真话。他对“真诚”的偏执追求后来发展成为对丛地和那里名声最臭的威登家的着迷。

  特莉-威登是妓女、瘾君子和终身暴力受害者。她努力想要摆脱毒瘾,从而避免社会保障机构将她三岁的儿子罗比送到收养所去。然而,美沙酮作为海洛因的替代品并不牢靠,因此她作为母亲的职责大多由十几岁的女儿克里斯塔尔代为履行。克里斯塔尔精力充沛、喜怒无常,她这辈子只信任过一个成年人,那就是巴里。因此,巴里猝死后,她陷入了危险的迷失状态。当教区议会网站上出现揭露镇民们秘密的匿名帖后,帕格镇被裹挟进偏执、愤怒和悲剧的漩涡。

  对于任何曾经在英国村镇居住过的人来说,帕格镇都眼熟得令人心惊,但这本书的机智和幽默又让它可以被当作国家政治的寓言来读。“我对当下社会上流行的那种轻易做出判断的倾向很感兴趣。”罗琳说,“我们都体会过谴责的快意,而短期来讲,谴责和评判确实是件令人心满意足的事儿,不是吗?”可是,那样做就意味着对类似于威登家的痛苦视而不见。这本书也讽刺了所谓精英分子的无知,他们自以为知道怎样才是对每一个人最好。

  “我们中有多少人能够让自己的思路不局限于自己的个人经验?有那么多人,特别是坐在内阁会议桌边的人,会说:‘我看没有问题’或‘我的父亲就是这么处理的’等等老生常谈。然而,这些在别的情况下聪明睿智的人从未想过,别人的生活有可能是跟他们不一样的,因此那些人的选择、信仰和行为也会是完全不同的。穷人被不加区别地当成稀饭般的一团烂泥。有些人就是意识不到,穷人同样也是个体,他们的困境是由不同的、多样的原因导致的。”罗琳说。

  “他们讨论玩世不恭的少女妈妈们想让议会提供住所。可是,对那些少女妈妈来说,一套公寓就意味着安全和安稳,这又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如果那是你能为自己找到的唯一出路,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但我想,有些人根本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我感觉,2010年后的社会很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社会福利稍许作了重新分配,单亲家庭的生活突然间变差了一点。只不过,若你自己就是当事人,那么生活差得就不是‘一点’了。每周多十镑或少十镑会造成非常大的不同。是的,这种氛围确实感觉熟悉。尽管我开始写这部小说是在五年前,当时我们还没有联合政府,所以随着写作的进行,这本书与现实的关联显得越来越密切了。”罗琳告诉记者。

  与众多英国小说一样,《偶发空缺》不可避免地同阶级相关。“我们的社会势利得令人吃惊。”罗琳点着头说,“这就提供了十分丰富的素材。中产阶级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阶级,我对它最熟悉。它是最自命不凡的一个阶级,因此才最有趣。”这本书是那么有趣,以至于读了半本之后,我才突然警觉里面的每个人物都有不同程度的荒谬可怕之处。

  这部小说采用了多视角叙述,将读者请进书中人物的内心,让内部的逻辑来帮助解释从外部看起来似乎不可理解的事情。然而,罗琳等了很久才让我们进入威登一家的心里,揭示他们无法言表的创伤。迟来的解释加剧了震惊,却面临着一种风险,即把这家人的不正常写了太多,导致读者可能已经开始嘲笑他们了。“我知道,可能会有读者认为我在嘲笑克里斯塔尔。可我没有。完全没有。一秒钟也没有。”罗琳突然变得十分认真,“有一个看过书的人对我说,他觉得克里斯塔尔告诉罗比先吃薯条再吃巧克力棒时十分滑稽。可我根本就没有在开玩笑。对我来说,那是个非常暗淡的时刻。对我来说,那一幕令我心碎。我想要为他们哭泣。”

  “所以我想,读者的反应是作家无法预料的。怎么说呢,”她微微一笑,“在有些人眼里,《哈利-波特》这套书是在崇拜超自然和邪恶力量。因此,我真的知道,不能硬性规定读者会从书中读出什么。”

  还有人告诉罗琳,他们为她女儿的朋友们感到遗憾,因为他们觉得那些孩子肯定是《偶发空缺》中年轻人的原型。“可事实是,我并没有揭女儿朋友们的短,我写的是自己的朋友。”罗琳在迪安森林地区长大,她的成长环境跟帕格镇并无很大不同,“而且,这更是我自己在清晰地回忆少年时光,对我而言,那个阶段并不快乐。说实话,无论以任何东西为交换,我也不愿意回到十几岁的时候。绝不。不,我讨厌那段日子。”

  罗琳的母亲是学校实验室的技师。她十五岁时,母亲被诊断为多发性硬化症。“并不仅仅是因为母亲得病,尽管那确实也是我日子难过的重要原因之一。我想,我就是不太擅长做个年轻人。”罗琳和妹妹戴安娜与父亲的关系不好,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家庭”。二十五岁时母亲去世,她到国外做英语教师;回国时,她经济上破产,又被诊断为抑郁、有自杀倾向。

  写第一本《哈利-波特》时,她正处人生谷底,不得不进行心理干预。“生活突然改变时,我再次接受了心理治疗,真的有帮助。我现在是心理疗法的忠实粉丝,它确实帮了我很多。”罗琳说。另一个救兵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尼尔-莫瑞。她于 2001 年嫁给了这位医生,并生下一双儿女,现在分别是九岁和七岁。“遇到尼尔后,就感觉什么事情他都和我一起承担。他改变了我的生活。但在那之前,万事都只有我一个人,还要抚养幼小的女儿,一切都??”她在脑中搜索着合适的词,最终还是选择了轻描淡写,“不容易。”

  “有好几年,我的心像是踩在跑步机上”

  在 2007 年的一部纪录片中,罗琳已拥有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声誉。然而,现在再看那部纪录片,有一种不协调却让人震惊:一边是她成名后“从此幸福地生活下去”的奇迹,另一边却是刻在她脸上的不快乐。她眼神焦虑,表情紧张,言谈略带尖刻。而如今,这些不协调都已不见踪影,所以我问她,是否需要时间,才能让早年不快乐的情绪DNA转化,跟上新的生活?

  “嗯,现在已经适应了。可真的滞后了很久。有好几年,我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踩在跑步机上,费劲地想要跟上。所有的东西都改变得那么突然、那么奇怪。我从前不认识任何公众人物。我不认识任何人——任何人——可以让我转身去问问,‘你是怎么做的?’所以成名真的是非常非常让人无所适从。”罗琳回答。

  突如其来的财富并非全然的快乐。“你不会预想到财富带来的种种问题。让我感激的是,我的烦恼并没有被当作无病呻吟,但你想不到的还有随之而来的压力,主要表现为各种要求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我觉得自己必须解决每个人的问题。别人对我的要求如海啸般将我淹没,而我真的担心自己会搞砸。”罗琳说。

  她始终梦想的是当作家。如今,伴随着“哈利-波特”系列电影开始刷新票房纪录,她却发现自己要负责一个延伸至好莱坞的商业帝国。“真的是很乏味。我应该更善于交际吗?哦,我根本不在乎。事实上,我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商业上的任何利益来换得几个小时安静写作的时间。”罗琳说,“这话听上去有些不知好歹,因为正是商业给我带来了很多钱,对此我也确实心存感激。但是,那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而且我一直有机会做某些事情,赚更多的钱,可我都说了不。”

  广告商永远都在出高价想要用《哈利-波特》书中的角色,麦当劳也想出售“哈利-波特”快乐餐,但都没有实现。“我就是讨厌开会。诚然,你赚了很多钱之后,身边的人会才思泉涌,提出各种赚更多钱的主意,若你不想抓住每个机会这么干,他们就会失望。”罗琳说。

  她的会计师建议过吉米-卡尔式的避税策略吗?这个问题让她吓了一跳:“当然不!上帝,不,他不是那种会计师。不,没有人向我提出过这种建议。他们也不会这么做。事实上,我选择了那位会计师,是因为他对我说‘: 你必须做出一个基本选择。你要决定,是要围绕着你的生活组织金钱,还是反过来,让你的生活绕着钱转。’”

  当我问她如今她生活中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时,她一时什么也想不到。长时间的停顿后,她说:“最糟糕的事,就在此时此刻,是我们的冰箱里没有食物了——今天的晚餐怎么办呢?这是个大问题。不,认真说,我想不起生活中有任何讨厌的事。”名声也有好处,见到巴拉克-奥巴马和民主党传奇般的讲稿撰写人鲍勃-施勒姆是她一生中两个最星光灿烂的时刻。她只有一次需要伪装外出,以便不被人认出来,但那只是为了给自己买婚纱。“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嫁给尼尔,不要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她不肯透露到底是什么样的伪装。她笑着说:“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还会用到呢。”她已经不再在意人们把她的名字弄错(它和保龄球 bowling 而不是嚎叫 howling 押韵),也很喜欢自己写作时是JK,生活中是乔,“作为妈妈的乔是我私下最喜欢的身份”。

  对自己在苏格兰公投中的立场,她没有任何保持私密性的意图——“我支持统一”。 对于围绕着她每一步公开活动的猜测,她都乐观看待。关于《偶发空缺》是本犯罪悬疑小说的流言不绝于耳,她只感到好笑。

  “这些猜测都是因伊安-兰金(作家,罗琳的好友)而起。一次聊天的时候,伊安说波特系列基本上就是侦探小说,这点他说得是对的。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让他觉得我在写一本犯罪小说,然后就对每个人这么说。

  事实上,从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罗琳说。

  侦探小说是令她有些羞于说出口的文学爱好,“我喜欢多萝西-L-塞耶斯写得好的作品”。不过,事实上,她并不真的感到羞于出口:“喜欢多萝西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她没有读过《五十度灰》。“因为我向我的编辑保证过不去读那本书,”她看上去并没觉得错过了什么,“嗯,不是特别遗憾。”她故作严肃地玩笑道。

  她认为,现在自己的感情世界终于和外部现实达成了和解。“我想,最终你会到达一个非常健康的状态,一个你能够抽离现实的状态。真的。我现在就是这个状态。这五年来,我享受着完全的自由,这真是太棒了。我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作家。我的账单都付了——我们都知道我有能力付自己的账单——我没有任何合同的约束,脑子里有这些人物,并知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了解他们,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五年来,帕格镇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我完全照自己预想的样子把这本书写了出来。我爱这本书。”

  我向她援引了 2005 年一次采访中她说的话:《哈利-波特》后,我写的第一本书说不定会非常糟糕,可人们仍然会买。这一点让我非常不安。”听到这个,罗琳用力地点点头:“我说的是真话,不是吗?那绝对是最令我害怕的噩梦。说我写完一本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肯定会有一场竞价战争,我的书会被荷包最鼓的人买走,人家买这本书只因为我写了《哈利-波特》。”

  她发誓自己并不在乎这本书卖得好不好:“我并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我真的觉得自己跟那种期待是脱节的。”或许她已经没有商业上的野心,但会不会在文学价值方面仍然有想向人证明的东西? ——“我在第一本《哈利-波特》中随手翻开一页,”文学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绝望地说,“就发现了七处陈词滥调。”——我有些好奇,不知道罗琳写作《偶发空缺》时,脑子里有没有那些评论家。“哦不,我真的不是坐在书桌前,想着,好了,现在我该证明自己能怎么样怎么样。”她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不认为自己能为了那个原因而写出一本书来。”

  写作这么一本野心勃勃的书,却又毫无野心;对罗琳来说,这既不是矛盾,甚至也不是选择。“我只是需要把这本书写出来。我很喜欢它。我以它为傲,对我来说这就够了。”她的确曾考虑过使用假名来出版这本书。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反而是更勇敢的做法。而且,你知道吗,在某种程度上,最糟糕的无非就是每个人都在说,‘这本书糟透了,她应该坚持写童书的’。而我能承受这个评价。所以,是的,我要把这本书放在外面让大家评价,如果所有人都说,‘天哪,这书真是差劲透了,你还是接着写巫师吧’,那么我显然不会开个派对来庆祝。可是我会挺过去。我会的。”罗琳说。

  对此我毫不怀疑。然而,她的笃定中隐约带着如改变信仰者般的热情,于是我问她何故能如此确定。“因为我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我了。不再是了。我现在是个更快乐的人。”罗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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