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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阿炳:因一无所有而无所畏惧

发布时间: 2012年06月28日 10:26 | 进入复兴论坛 | 来源: 时代周报

 



  

底层人的脾气与傲骨
 

  谈及写作《二泉映月——十六位亲见者回忆阿炳》一书的动因,黑陶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阿炳应该是中国民间音乐的代表之一,但是非常奇怪,对阿炳,此前的出版物都属文学性阐释一类,真正纪实性质的书从来没有人做过。因为我在无锡,出于某种个人心生的责任感,我感觉应该做这件事情。”

  经过亲历者还原的阿炳,和我们所知道的阿炳有很多的不同。在1979年严寄洲导演的电影《二泉映月》中,阿炳为帮卖唱艺人钟师傅女儿琴妹还债而被恶霸逼走他乡,后来返乡偶遇琴妹,两人相依为命,却被升做警察局长的恶霸打瞎眼睛,琴妹不堪局长侮辱投河自尽,阿炳从此成为瞎子沿街卖唱,创作出《二泉映月》。电影的结尾是:“解放后,阿炳受到了党和人民的关心,成为了著名音乐家,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在琴妹的坟前拉起了《二泉映月》。 ”

  黑陶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但在他对亲历者的采访中,不少无锡人表达了对这部电影的不满意,因为它离一个真实的阿炳太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二胡曲《二泉映月》也被认为是阿炳在表达对旧社会的控诉和对新政权的歌颂。对于这种解读,黑陶的评价是:“绝对简单、庸俗、强加”。

  揭开真实的往事,我们会发现一个“无限逼近于真实的阿炳”。首先给我们刻下最鲜明印象的,是阿炳的脾气。父亲是阿炳隔房师兄的华寅生道人回忆说:“阿炳的脾气比较暴躁,不顺他的心,对不起,他就不客气。我小时候每年过年,父亲总要请阿炳和几个道士到火神殿吃老酒。阿炳喜欢吃酒,每次吃,不管黄酒白酒,阿炳总是要吃醉的。有一次大年夜,阿炳已经吃醉了,但是他偏偏说没有醉,还要吃。后来我父亲就想送他回家,因为两隔壁很近嘛。阿炳不肯走,说没有醉,还要吃。几个道士劝他回家后,就把火神殿的门关起来。阿炳就拿胡琴来打火神殿,喝多了不让接着喝要打门,扰了他睡午觉阿炳也要骂人,去小店赊账不给赊也要骂。更绝的是,卖艺的时候观众的钱给少了他也骂人,不仅当面骂,还变着花样骂。曾负责为阿炳拾骨(一种特殊葬礼—编者注)的文物专家钱宗奎回忆说:“如果不满意,认为钱太少,不够吃饭吃大烟,阿炳就会发脾气、骂人,阿炳声音高得很,一定要围观的人再凑钱。如果一直凑不到满意的数目,阿炳除了用嘴,还用二胡发脾气,他会用二胡拉出类似唢呐吹出的出丧音乐,嘴里还讲:‘送你到锡麓山庄去!’锡麓山庄是当年人死落葬前暂时寄放灵柩的地方。有时候阿炳不拉出丧音乐,而是用二胡吹军号,这时他嘴里就讲:‘送你到南门校场去!’南门校场是以前行刑砍头的地方。”

  阿炳不仅只为自己的利益而骂,也不是只骂身边的人和老百姓。当时江苏民政厅厅长缪斌仗势将自己的马养在阿炳家隔壁的火神殿。阿炳就编了唱词到缪公馆前高声骂唱:“你的老子也是道士,你是一个小道士,你为啥勿把马养到你亲爹的希道院,要养到你蛮爷的火神殿?你穿了青布衫,忘记了围席爿,今日你算做了官,回到家乡来欺道士,兔子不吃家边草,你连兔子畜生都不如……”骂得缪斌的母亲出面叫人牵走了马。

  有人因阿炳为日本兵拉琴并用二胡拉出日文“谢谢”而指责他没有骨气。1950年代无锡《晓报》的记者编辑华钰麟对此反驳说:“头天晚上阿炳‘谢谢东洋先生’,第二天下午,阿炳就敢在无锡当时最热闹的地方,在大庭广众,面对上百听众破口大骂‘东洋赤佬’、‘东洋乌龟’!你说,有没有这样的‘汉奸’!”华钰麟还回忆说,阿炳当年还曾为中共地下党员开会时“望风”,约定好遇到情况就拉琴报告。

  躁脾气的阿炳,还是有些傲骨的。黑陶对此的总结是:“因一无所有而无所畏惧。”

超乎寻常的精湛技艺
 

  即便到了最穷困潦倒的时刻,即使已经是被当时社会看不起的“下九流”,而且什么也都无法看见,阿炳依旧竭尽全力保持着他的尊严。每次阿炳出门卖艺都是长衫打扮,衫旧但没有补丁,墨镜遮住了因患梅毒而深陷的眼窝,腰杆远比现在无锡市内的“阿炳雕塑”要坚挺的多。在众人的回忆中,阿炳借过钱,也有一些商户在他潦倒时供应晚餐,但阿炳从未乞讨过,他坚守着一个卖艺人的底线,支撑着他维持这个底线的,正是他超乎常人的音乐技艺。

  大家最熟悉的是阿炳的二胡名曲《二泉映月》,其实阿炳的琵琶功力也相当了得。为了向苏州评弹高手张步蟾学习琵琶,阿炳每次在他演出时站在入口处聆听,风雨无阻,让张步蟾感动不已,将《龙船》教授与他。后人回忆阿炳弹《龙船》,“他每次都将琵琶横放头顶,高举双手边弹边解释琴声所显示的音乐形象:‘锣鼓敲起来了,第一条龙船来哉,第二条又赶上来哉’”。除了琵琶之外,阿炳的笛、锣、鼓都有着非凡的造诣。

  用胡琴模仿也是阿炳的绝技。为阿炳画像的无锡业余画家朱学津回忆阿炳《狗抢肉骨头》的表演时说:“这时,胡琴上就发出‘吧嗒’一记的声响,于是两只狗就开始抢肉骨头。黑狗是黑狗的叫声,白狗是白狗的叫声,争抢非常激烈。正当黑白两只狗难分难解的辰光,又有一只黄狗飞快地跑过来,也参加了争抢。这时三只狗的叫声就混在了一起,交错不绝,争抢越来越激烈,阿炳胡琴拉得极快,声音虽然杂乱,但三只狗三种叫声却始终分得清清楚楚。”除了这个拿手好戏,阿炳还有一个《老鹰抓小鸡》的节目,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用胡琴拉出一些无锡方言中的“谢谢你”,“你吃饭了吗”更是不在话下。但对于这些模仿,阿炳却始终不曾重视过,他认为这不是什么音乐,只是“凑凑趣儿”。杨荫浏在《阿炳小传》中写道:“有时在某一位‘音乐内行’者要他玩这些时,他似乎觉得是轻视了他的音乐,往往表现出失望和不高兴的神情,而加以无情的拒绝,他说:‘你要听这些干吗?我希望你欣赏的,是功夫和神韵啊!’”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阿炳自己撰写的说唱词。例如抗战胜利后物价飞涨时期的“刚刚拿来金圆券,还当格啥好物事,等到拿来派用场,花纸头马上拆穿梆(无锡话),早上拿去买头牛,夜里只好买只鸡,身有十万金圆券,只好去量一升米”。在自己深受鸦片折磨时,阿炳还创作了《鸦片是格坏东西》,“鸦片是格坏东西,外国人拿杜(无锡话,它)要你命,一伤身体二耗银,三餐无着饿瘦颈,四季衣衫勿完整,五更寒冷缺被盖,六亲断绝人看轻,开门七事无来路,勿怪八字怪自身,鸦片究竟有啥好,十字梁上少根绳,你若上了鸦片瘾,像拿到阎王勾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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