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阳就2014年APEC全球价值链议题 接受采访实录

滚动 商务部 2014年05月26日 11:09 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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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丹阳就2014年APEC全球价值链议题接受采访实录

　　5月18日，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APEC）贸易部长会议在青岛圆满闭幕。会议批准了关于全球价值链的两项倡议，即《APEC促进全球价值链发展和合作战略蓝图》和《全球价值链中的APEC贸易增加值核算战略框架》。与会期间，商务部政研室主任、新闻发言人沈丹阳就全球价值链议题接受了新华社、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网等媒体联合采访。

　　问：为什么全球价值链会成为这次会议的重要议题？亚太一体化的进程中，全球价值链的优化到底有多重要？中国从中能起到什么作用？

　　答：全球价值链成为这次会议的重要议题，首先与全球价值链的重要性，特别是全球价值链在国际贸易中的重要性有关。

　　对外贸易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几百年前的传统国际贸易理论就有论述，但现在对外贸易已经跟十年前、二十年前或者更早以前的对外贸易有着很大的不同。过去的贸易更多的是纯货物贸易，现在的贸易已超越了纯货物贸易，包括了服务贸易，特别是在发达国家占的比重越来越大。过去的贸易就是贸易，在本国生产完以后再出口到其他国家和地区；而现在贸易都与投资联系在一起。生产、贸易、投资、服务分布在不同国家。

　　比如手机，有很多国家共同来生产，iPhone手机的核心操作系统在美国，可是美国的系统也可能有与德国的技术合作；手机的配件从机壳到触摸屏、耳机、电池、芯片等，又分散到很多国家，芯片是在日本生产的，有专利的触摸屏、耳机有可能在韩国、台湾生产。中国也不是全部都是组装，中国也生产包括电池、连接线、手机外壳或者保护壳材料等几百种配件，中国的手机有81%出口，出口额算在我们国家的份额中，可是我们出口的这些手机，配件有相当一部分也是从美国、韩国、日本进口的。这些国家的技术又和其他国家有交流，比如日本的芯片生产要用中国的稀土，韩国生产的东西也可能需要其他国家的资源支持。

　　这样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个国家的生产包含其他国家的产品、技术、服务，因此现在的贸易比过去复杂的多，所涉及的贸易、利益就复杂的多；现在的贸易与当下的经济、社会、环境、文化甚至政治有很强的关联性。贸易利益可能涉及到经济的宏观利益、涉及到社会环境、涉及到政治利益等，所以大家的关注度会更高。

　　我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一大贸易国，按传统的国际贸易理论，谁的贸易额最大，谁的贸易利益就最高，但是从以上分析的贸易形态和格局的变化来看，不是那么简单，要多做很多分析。从国际经济理论界的研究可以看出，既要分析一国在国际贸易中的市场份额、国际贸易的规模比重，又要分析一国在整个国际贸易的链条中取获得的价值，或者叫做利益格局和贸易分工模式中的利益，现在提出的全球价值链的概念是紧密依存的全球贸易模式与贸易利益格局的概念。

　　讲到这里，就可以回到APEC贸易部长会为什么重视这个问题上来了。本次会议批准两项倡议：《APEC促进全球价值链发展和合作战略蓝图》和《全球价值链中的APEC贸易增加值核算战略框架》。一是倡导APEC21个成员合作，促进全球的全球价值链发展，APEC要把自己的全球价值链做大。二是因为全球价值链涉及到服务贸易、投资，涉及到测算国家间的全球价值链的比重，因此需要建立基础数据库来计算。数据库需要各成员投入产出方面的数据和资料，需要各个成员的合作，因为各成员的经济模式、统计标准、数据采集等都不一样，所以这个会议要求把这些基础工作做下来，推动这件事情的发展。

　　如果用个形象的比喻，过去我们的贸易份额就像大家经常讲的做一个蛋糕，这个蛋糕就要面临分切的问题，现在因为全球化的发展，贸易规模的加大，这个蛋糕越做越大，是快于GDP的增长的。过去几年全球贸易的增速大概是全球GDP增速的两倍，就像蛋糕中填了很多面粉和水，蛋糕做得大了，可是里面的营养，特别是核心的鸡蛋，份量并没有那么大。其中大家真正看重的东西有多少？我们中国的份额，切下来有百分之十一点几，是否中国的营养是有这么大呢？美国切下来是第二，他又是否是真的第二呢？现在大家初步测算的结果不是那么回事。举例说，iPhone每部卖两百到三百多美元的出厂价，在中国这块，真正用我们本地生产的或者本地增值的只有几美元，大家就会发现这其中增值的份额和贸易总额的比重是不一样的，因此我们现在需要重新做精确的测算。

　　这个测算很复杂，把各个国家的投入产出、GDP、服务贸易情况、投资情况都要做统计和核算，得出一个比重。得出比重的目的是要把这块“有营养的蛋糕”做大并且分配均衡。今后在这里面仍然会有一个份额大小分配的问题，国家的份额增长是否合理的问题。通过APEC合作，大家共同认为，未来的这种贸易模式，是既要把贸易规模这块蛋糕越做大，又要把“营养成分”提高，并且在今后的分配中更加均衡合理，通过合作使大家共同受益，为亚太乃至全世界的经济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问：全球价值链是哪一方或者哪个机构来组织梳理的？

　　答：现在是很多国家都在研究，目前中国、美国领先，因为贸易规模最大所以承担的责任越大，比如今后这项技术研究需要投入经费，中国或者美国或者APEC的秘书处有些经费就要投入。国际组织方面，世贸组织、经合组织、世界银行、联合国贸发会议等都很积极。

　　问：如果按照今后这种新的统计方式，今后各国就不仅仅是按照传统贸易总额的统计，而是一种新的排序？

　　答：目前，传统贸易总额统计仍是主流，贸易增加值核算方法是有益补充。如果以后研究出新的标准，大家都能够认可，就会有新的排名，在全球价值链中每个国家所占的份额是多少就会有数据体现。这是不容易的，需要建立标准，比如海关的品名、服务业的统计标准等可能都是不同的。这些都要花时间去做，需要跨国的合作。

　　这次有一个非常好的进步。有关全球价值链的概念在很多年前学者就在研究了，但是停留在专家学者的研讨会上，这次是首次在政府间的部长会议中推动并写入声明，大家要共同开展这个工作，这是政府间的共识。

　　问：刚刚提到已经形成了战略蓝图，比如近几年我们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呢？最重要的都有哪些呢？

　　答：这个蓝图提出了十方面的内容。针对应对新贸易投资问题、数据统计、服务、发展中经济体参与全球价值链、中小企业、投资环境、贸易便利化、抵御全球价值链风险、公私合作、国际机构合作等10大支柱领域，提出政策指南和行动纲领。

　　最重要的政策指引，首先是减少障碍，包括减少各个经济体在进入全球价值链中的贸易和投资障碍。台湾、韩国手机生产商在大陆设厂，所需要的零配件的进口都是没有障碍的，没有配额许可证也没有关税，所以很多来自韩国、日本的零配件很顺畅的进到中国来。这样就推动了手机产业的发展，并且手机成本在下降、效率在提高，对全球都有贡献，就把这个蛋糕做大了。在规模做大的同时，把全球价值链分配在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价值做大。

　　第二是数据合作。贸易增加值核算数据库要和APEC、OECD、WTO现有的贸易增加值统计库对接，另外还要开展政策研究、信息交换、信息统计方法研究。

　　第三是消除服务业壁垒。APEC成员间在全球价值链方面的合作重点之一，将是服务业的合作。

　　此外，APEC还要开展对中小企业和发展中国家的能力建设合作；贸易通关上的电子口岸、无纸化贸易等新应用。改善投资环境、贸易便利化、应对风险、公私合作、国际合作等，也都在战略蓝图中有规划。

　　问：过去都是概念的提出，这次有无实质性的一步？重新测算各个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贸易份额，有没有数据模型？对该模型大家有没有争议？

　　答：APEC是非约束性组织，更多的是提出倡议，但是这些倡议大家都认可，都签字的，对各个成员推动工作还是有相当大的促进。

　　关于贸易增加值核算，还要做很多研究，包括标准、采集数据。以iPhone手机为例，有人经常在演讲中提到，我国出口一台手机几百美元，自己只得到几美元。这个案例能不能代表全部加工贸易的图景？这些都有待进一步深化研究讨论，不能简单一说，要做很精细的核算。这些都需要花时间深入研究的，要大家来合作。

　　问：对于发展中国家能够更好地融入全球价值链，这次APEC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

　　答：应该是有的。比如说改善投资环境，推动贸易便利化，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提供一些支持帮助，包括刚才我讲的能力建设方面给与一些指导，这些对发展中国家都会有帮助。经济基础能力建设也提到了，但具体是什么内容还需要今后根据发展中国家的需求来定。

　　问：新的全球价值链，相对于过去的全球价值链模式是怎么样的？

　　答：不能叫“新的全球价值链”，全球价值链是早已存在的，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都有了；只能说现在全球价值链在国际贸易中的比重、或者在国际贸易分工模式中的重要性和在全球贸易利益格局中的地位比过去更凸显，而且更加紧密依存了。全球价值链本来一直存在，为什么叫全球价值链？它是环环相扣的，一个链断掉就可能影响到所有其他链条环节的利益，存在这样的风险，所以需要各个国家相互合作。

　　过去一个产品的生产可能就涉及两个国家，现在呢？刚才讲的手机，从美国到日本到韩国到台湾到大陆都在参与，某一环节“断掉”或出现问题，如自然、技术、政治、社会等出现严重问题，都会造成全球利益受损。

　　问：除了统计或者学术的研究外，还要打通阻碍本地区供应链的堵塞点，比如开展示范电子口岸和绿色供应链的合作，这次会议有这方面的新的进展么？

　　答：原则上大家都是赞成的，供应链是和全球价值链相关联的，但是供应链又是相对独立的，这次达成的共识和倡议里面，有专门讲供应链的。APEC供应链联盟倡议提出，通过建立由各经济体专家、国际机构和工商界代表组成的供应链联盟，设计开展全面系统的供应链能力建设项目，打通供应链堵塞点，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

　　问：这次会议关于全球价值链顶层设计的考虑，共识特别多，呼声很高，但是什么时候能启动实质可操作的研究？有没有落地和执行的时间表？

　　答：本次APEC贸易部长会通过了全球价值链的“战略蓝图”和“战略框架”，达成这样的共识对接下来的双边或者多边的进一步磋商会有帮助，但是在达成的这份声明里不可能提出很具体的时间表和措施，需要留给下面各个成员进行详细商谈。其中有一些是马上就能开始做的，比如说数据库，原来就有基础，世贸组织和经合组织就有贸易增加值数据库。既然大家都认可，中方和美方就可以牵头先探讨数据库如何建，并着手推出大家都能认可的数据库的标准。

　　问：对中国来说，它的现实意义在哪？

　　答：中国现在的贸易规模已经最大了，但是我们必须承认现在我们从贸易大国到贸易强国之间的跃进，需要转变外贸增长方式，需要增加全球价值链中我们所处环节的价值。在对外谈判过程中，我们经常受到贸易伙伴对我外贸规模、顺差的指责，有了全球价值链与贸易增加值核算，我们就可以讲虽然我们的规模很大，顺差很多，但是出口总额并不都是源自我国，还有其他国家的利益在其中。顺差部分的利益并不是全部归我们所有，这里面还有很复杂的全球价值链的因素。

　　我们需要测算全面宏观的数据，在谈判和国际交流过程中要拿数据说话，而不是一个案例。得出数据后，我们就知道未来哪些环节价值会增长快，适合中国特色，就可以在做大规模的同时把全球价值链中增加值部分提高。这些都需要基础研究，建立数据库，我们做进一步的分析和研究才会有支撑。

　　问：全球价值链对于其他APEC成员来说，他们从中受到什么益处？

　　答：所有成员，从发达成员到发展中成员都非常支持这件事情，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做大了以后，研究透彻以后，对大家都有好处。每个成员都需要在扩大贸易规模的过程中，提高全球价值链中本国增加值含量和份额。全球价值链的产生过程就是由于贸易与投资合作、与服务贸易结合、服务贸易与其他方面结合，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新的价值增值。这样的合作会是一加一大于二，对二十一个成员都有好处。

　　问：好多议题达成共识后，真正操作起来会在APEC框架之外吧？我想提问的是，APEC还属于松散性的组织，全球价值链问题操作起来会不会在体系之外？

　　答：无论在APEC，还是之外，都有全球价值链合作的问题。首先，在开展研究和建立数据库上，可以先合作做起来，者已经有一定基础，可由多个国家一起做，甚至不仅仅是APEC成员，可能还有欧洲国家共同来做，这样做起来对全球都有意义。

　　其次，由于APEC全球价值链中的合作和全球价值链形成过程中的增值更典型一些，比如刚才iPhone的生产过程中的这种合作在亚太地区非常典型，因此，通过“战略蓝图”十个方面的推动，今后势必会把合作进一步推进到全球其他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