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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龙
齐鲁银行栽了!
刚跨入新年,齐鲁银行引爆了中国银行业的一枚风险引信,一起涉案金额达数十亿元的金融票证案,把这家地方小银行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一切归因于过度激励和过度膨胀。”江苏省银监局局长于学军在与记者分析这一案件时,一针见血地指出这起案件的实质。
银行的票据业务是怎么玩的?不足为外人道。你在银行存入一亿元,银行就可以开出一亿元的票据给你,你去贴现,把贴现出的钱再存入该银行,再给你开票,你再去贴,再存入银行,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在刚性化、短期化的考核和激励机制下,银行票据业务可以若干倍放大存款量。这种“数字游戏”一度让许多小银行乐此不疲,有的银行还与企业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先把款贷给你,再以此作为企业申请票据的保证金,企业开票后到别的行贴现,再用贴现来的钱作保证金开票,以“滚雪球”的方式做大票据业务,“以票增存”、“以贷吸存”,借票据业务帮助银行完成存款考核,存款有了奖金就有了。
当然,能与银行成功“玩得转”的企业,必须是银行绝对信赖配合默契的“铁杆”。齐鲁银行的骗贷事件几年前就已露出了危险的苗头,国际知名的独立会计师事务所拒绝为其出具年度报告,但深陷其中的齐鲁银行已欲罢不能,循环往复的票据业务堆积的风险越来越大。故事总有讲完的时候,当“空手道”的交易对手闪人不玩时,这个复杂而虚幻的结构体系就彻底坍塌了。银行无条件地为开出去的票据埋单垫款,由此产生巨大的信用风险。
银行票据因其特殊的信用创造机制,从而具备了高杠杆的风险。因为没有真实的实体经济支持,票据在“空转”中放大,只要合作伙伴出现道德风险,任何一个“黑天鹅事件”都可能触发风险机制,引发连锁反应,最终导致整个链条的断裂,杠杆率和泡沫愈大,垮下来愈沉重。这次不幸中招的是齐鲁银行,但此案绝非孤例,银行业这几年伴随着信贷巨额投放、业务急速膨胀积累的风险由此可见一斑。
过去两年间,在一系列“反危机”措施中,银行业的信贷、票据、信托融资额惊人地超过了20万亿元。天量投放背后必然潜伏着风险。银监会在“解包还原”的检查中发现,一些地方融资平台的抵押物甚至出现荒唐的复印件,一些银行60%的信贷资金集中投向“房地美”(房地产、土地储备中心、城市美化亮化),“铁公机”(铁路、公路和机场),贷款整体的流动性差、行业集中度高,周期性风险极易传导给银行,甚至形成系统性风险,所以银监会要“调结构”。
次贷危机后期,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美国参议院作证时说,太多的贷款既不负责也不谨慎,而这一切都是以泡沫永不破灭为前提的。过去10年,我国土地价格涨了几十倍,“哪怕涨了100倍,银行都认账,拿过来打七折就能贷到款”。中国银行业的这种“抵押物崇拜”和“土地神话”已经深入骨髓。涨了100倍的土地,银行都闭着眼睛打七折贷款!监管部门的一位官员近日与记者交流时感叹说,这应了伯南克的话——一切都是以泡沫永不破灭为前提的。
随着信贷政策的回归,许多银行玩不转的时候,只好把以前的贷款包装成各种期限的理财产品,出售给公众投资者,一为盘活存量,二为分散风险。与天量贷款相伴随,银行自身资本金日益枯竭,去年银行业在中国股市实现再融资5000亿元后,今年刚开年,多家银行又提出了再融资计划,市场惊恐万状,投资者以脚投票,已跌到谷底的银行股再度向下。长期以来,银行业的不良资产由公众埋单,而银行业过度膨胀,也开始让全社会为之埋单。
次贷危机给我们一个重要启示,就是要正确发挥银行的杠杆作用和信用创造机制。上世纪90年代初的信贷大跃进,我们剥离了逾万亿元的不良资产,付出了沉重的学费。当下,从屡屡发生的房产骗贷案到地方融资平台大跃进式的投放,再到动辄数十亿元计的票据骗案,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些人“因为贪婪而忘记了基本的戒律”,经营者如果只以市场份额和当期利润为目标,只以年终奖金为追求,而无视对国家和存款公众的信托责任,渎职,失职,内外勾结,那必将酿成大祸。从近年屡屡发生的骗贷大案看,监管缺失和惩戒力度不足,也纵容了一些银行从业者通过做假账、“空转”来粉饰业绩,掩盖不良贷款。这甚至已成为行业的潜规则。而一旦经济出现正常的波动,银行就会成为裸奔者。
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安全是重要的国家利益。大大小小的骗贷案,形成一个又一个具有巨大破坏力的蚁穴,累积到一定程度,触发并引爆风险黑洞机制,溃堤之灾就会不期而至,我们有必要从这样的高度来认识它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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