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也者，积民而成

　　正因为公民是国家的主人，他才会关心自己的国家，经营好自己的国家，同时为自己国家的成就等感到自豪

　　郭忠华

　　1920年10月25日天津《益世报》报道了北京街头发生的一桩小风波。一名人力车夫与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不知何故当街发生争执。学生模样的人恶意谩骂，人力车夫则回答说：“我和你同为中国公民，你怎么能这样辱骂我？我虽然只是一个拉车的，毕竟和你一样同属人类、同享人权。先生在学校读书，难道不知道人人平等的道理？”

　　虽只是拉车的，话语却掷地有声。但是，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人力车夫那样不亢不卑，把自己看作与他人平等的主体。实际上，恰恰相反，能把自己想象成公民，能用宪法来捍卫自己权利的人，屈指可数。在两千多年的时间里，人们更多以“草民”、“小民”、“臣民”等称谓来自贱自轻。而近三十年来，中国人越来越意识到公民的重要性，开始用公民的理念来塑造自己的形象和国家。

　　公民地位是个人相对于他的国家来说的，“主体性”是公民意识的基础。如果说草民无主体性可言，只能匍匐在国家、官员的脚下仰其鼻息的话，公民讲究的是个人的“主体性”。就像前面所说的人力车夫，无论他从事什么职业、无论他多么贫穷、无论在别人眼里他显得多么渺小，作为公民，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与其他人一样拥有平等的人格和尊严。

　　公民是权利与义务的统一体。在中国历史上，草民有的只是纳租税、交田赋、服劳役、服兵役的观念，很少想到自己还可以享受权利，认为这些从来就是统治者该享受的待遇。但是，公民讲究的是权利与义务的统一。公民在履行了税收、兵役等义务之后，可以享受相应的权利。就像西方各国盛行的“没有代表权就不纳税”所反映出来的理念那样，是公民养活国家，而不是国家养活公民。背叛国家、偷税漏税、逃避兵役是不合格公民的表现，它使国家的形象、财政、安全等受到损害。同样，只履行义务而不过问权利也是不合格公民的表现，它使政府、官员处于公民的监督之外，使政府容易变得腐化变质。

　　公民是爱国精神与开放精神的统一体。在爱国方面，强调自身的主体地位与情感上热爱自己的祖国并不矛盾。孙中山曾打过一个比方：国家好比是一个公司，公民是公司的股东，政府则是公司的经理，股东是公司的主人。正因为公民是国家的主人，他才会关心自己的国家，经营好自己的国家，同时为自己国家的成就等感到自豪。但是，热爱自己的国家与平等地对待其他国家并不矛盾。认识到每一个国家都是其公民的国家，他们都像自己一样热爱自己的祖国，因此，国家之间尽管存在着种族差异、文化差异、发展差异等，但彼此都持一种开放的态度，平等地对待其他的国家和国民。

　　梁启超先生曾经说过：“国也者，积民而成”。有什么样的国民，就有什么样的国家，国家之于人民，犹如温度计之于空气。草民意识造就了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专制体制，个体的地位和权利均无从谈起。实践证明，中国现代国家建设需要的是自立、自强、平等、开放的公民，与这种公民意识相适应的必将是一种法治的体制。

　　（郭忠华，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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