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纲：汇率在贸易平衡中只扮演次要角色

　　当今这种国际不平衡的根本原因都可在双方的国内经济结构问题中找到，而汇率在重新平衡的过程中只扮演了次要角色

　　樊纲/文

　　整个2010年，中国都淹没在美国(及其他各国)国会关于“操纵”人民币以抢占出口优势并维持贸易顺差的指责之中。各方都声称，中国的所作所为是当今全球巨额贸易不平衡的根源。

　　中国对此则不以为然，一再拒绝美国对人民币大幅升值的要求。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在2010年下半年只上升了约3%。依照美国经济学家和政客的分析，低升值率加上中国2010年出口31%的同比增长，中国的贸易顺差显然进一步扩大了。

　　但实际上，中国2010年的贸易顺差总额同比下降了6.4%，更何况受2008年经济危机及后续衰退影响贸易顺差已经下跌了30%。总体来说，中国的贸易顺差按绝对美元计算已经下跌了36%，占GDP的比例也在过去两年中下跌了超过一半。因此，中国经常账户盈余占GDP的比例已经下降到4.6%，显著低于2007年11.3%的高峰。

　　上述数据表明，关于贸易不平衡的“汇率中心”理论是不符合实际的。即便没有进行显著的汇率调整，过去两年中国经济在对外贸易关系方面也已经变得更加均衡。

　　而其中的原因当然是国内需求的强劲增长。按实际价值计算，生活消费品总销售额在2010年增长了14.8%，国内固定投资额则上升了19.5%；另一方面，以美元价值计算的进口需求增长了38.7%，超过进口增长达31%。

　　简言之，若一个国家能改善其国内经济平衡状况，无论汇率变化究竟有多细微，它在对外贸易方面也会变得更加平衡。

　　中国能否在继续维持人民币“逐渐升值”政策的同时进一步减少其贸易顺差？事实上，这样的结果很可能在随后几年发生(“十二五”期间)。

　　首先，数项重大的财税改革正在进行或筹划中，比如增加国有企业的利润提取或提高石油和采矿等行业的资源税，以达到减少企业储蓄的目的；未来几年内将降低个人所得税征税额，以增加家庭可支配收入。

　　中国2011年至2015年的新五年规划，还针对社会安全网的改革设定了一系列政策目标。社会安全系统将最终实现包括农村人口和城市农民工在内的普遍覆盖，更多的公共资金将投入到农村教育和医疗卫生方面，更多的公共服务将提供给新城市化进程中的农村居民。而所有这些变化将同时在短期和长期内增加家庭消费。

　　当这些改革都实现后，中国的国家储蓄率将从当前的51%降到45%，这将在减少经常账户顺差方面发挥巨大作用。

　　此外，中央和地方政府将继续追加对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基础设施投资。由于中国的城市人口将在可见的未来大幅增加，这对其他城市基础设施也拥有巨大需求。考虑到城市化比率依然相对较低，相对较高的基础设施投资额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些投资将消耗中国大部分国内储蓄并维持对进口的高需求。

　　因此，似乎中国的经常账户顺差将在不久后下降到占GDP的4%以下，只要不转化为逆差，甚至可能继续下降。换言之，中国能轻易达到美国官员在去年首尔G20部长级会议上提出的在2015年减少全球不均衡的“标志性指导方针”。

　　关键问题是，代表了巨大不平衡另一端的美国应当做些什么？

　　得益于出口增长，美国的经常账户逆差在最近几个季度收窄了。这是个好消息。而且这一状况是在没有进行大幅汇率下调的情况下实现的，原因是欧元和其他几个主要货币的走弱。

　　美联储推行的货币宽松政策增加了外界对美元贬值的预期并有助于出口，但美国储蓄依旧极低，同时背负着巨额的公共债务。总体来说，当今这种国际不平衡的根本原因都可在双方的国内经济结构问题中找到，而汇率在重新平衡的过程中只扮演了次要角色。■

　　作者为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原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