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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财周报 钟辉 银行编辑 湖南省邵阳县
过年回家,边在赤红的炭火上烤糍粑边听到母亲说,对门亮叔家房子要拆了,准备在我们家附近的马路边砌新房,因为铁路要从对门过。这条铁路是穿越湘西南的怀邵衡铁路。
这里叫下马石村,位于湘西南宝庆府四大名铺之西铺岩口铺。传说当年吴三桂起兵路经此地,下马时踩一石便留下脚印,于是此地便曰:下马石。吴三桂曾在湖南衡阳称帝,故现在村里还有“皇帝曾从此过”的传说。
吴三桂当年走过的路,我无从考究,但村里现有的一条马路乃上世纪80年代所修,差不多与我同龄。在此之前,村中大小货物均靠人力从山路进出。儿时印象中,这条路上只开过拖拉机,发动机的声音在山坳中跌宕,能传出二里地。
每当听到邻居家老黑狗不要命的吼叫声,我们一群玩伴便走到马路边上等着,准备爬上启动中的拖拉机,记忆中我从未被它甩下来过。
那年我9岁,那时农民种田必须交税,除了国家统一的农业税,各级政府还要分摊下来各种附加税,这让我后来在老师面前背“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时感觉特别亲切。
以前每家每户都靠肩膀经山路挑到粮站,修好路后改用拖拉机运粮食。每次送粮父母总带上我以便看守粮食。
当时的路面非常差,下雨后到处都是泥泞,拖拉机陷进去很难出来。那一次我坐的送粮拖拉机陷进了泥坑,大人们都跳下拖拉机推车,半天都毫无办法。由于严重超载,车侧翻了,司机的腿被卡住了,但司机没有在意自己,只是大叫:“快看看孩子,都没声音了。”
现在回想,也不记得在车侧翻之前我什么时候下了车。倘若当时我在车上,凭我爬拖拉机的本领能不能安然无恙?我没有结论,但我未曾后怕。
中国过去的30年中,城市往郊区扩张,村庄只能向路旁发展。路修好后,很多人家建新房时都往路边田土发展,年月累计很多地方已成长街。从之前的黄土路到粗砂路再到细砂路,路越修越好,越修越宽。
2008年春节回家,水泥路已修成一半。水泥路修好后便通了乡村班车,二里地便能听到汽笛声,小孩上学都是坐中巴车。当年我每天上学必经的山路已荆棘密布,与我的青春一起消逝。我写着写着,就想起了自己初中时冬日里半夜起床做饭、吃饭,扛着30斤米走八里上坡的山路,在铃声响起前大汗淋漓地赶到教室,心里一阵难受。
水泥马路修好后,带来了乡村班车,大大方便了村民。铁路能带来什么?
母亲说村中以前有老人专门徒步60公里,至火车站等上几个钟头,只为一见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有多长。现在铁路将从村里经过,在家门口就能数火车车厢数量。
对亮叔来说,铁路从他房屋过,拆迁能让他受益。亮叔的房屋也倾注了我的感情,当年亮叔砌屋时,我帮过忙,房屋上有我抛过的砖、递过的瓦。那是十年前,村里凡是砌屋都是邻里相互免费帮忙做小工,大工师傅按20元/天的工钱结算,红砖0.16元/个,砂280元/车,水泥260元/吨,钢筋2700元/吨,一栋屋大概要花五六万。
现在亮叔如果拆迁后再砌新房,村里中青年大都外出打工,所有工程都承包给工程队,工程队小工工价60元/天,大工师傅80元/天,红砖0.32元/个,砂700元/车,水泥420元/吨,钢筋5000元/吨。至于能得到多少拆迁补偿,亮叔还不知道,但他斩钉截铁地说:“少于20万我是不会拆的。”
除了用10年做了一次不太成功的房地产投资的亮叔外,宏爷家也要拆了。
宏爷的房是去年花30万建的,快封顶时,铁路来了,宏爷夫妇花了在外打工十几年的积蓄刚建好的新房,还没来得及入住便要拆迁。经济损失政府当然要补贴,但都说“砌屋半条命”,重新建房又得劳多少心力,宏爷剩下的半条命还能建起一栋屋吗?更为重要的是,乡下的宅基地十分难得,宏爷又去哪里再消耗自己剩下的半条命呢?
更有人提醒:火车声音很大,汽笛长鸣,十里地都能听到,晚上谁能睡得着觉?火车乘客的粪尿随铁路而落,铁路旁边臭气熏天,村里的清新自然一去不复返。
突如其来的铁路似乎没能像30年来循序渐进的砂石路、水泥路一样,给村民带来方便,反而造成不小的干扰与破坏,当年我爬拖拉机时,很少出过村庄,不知今天的孩子们会不会爬上火车,让火车将他们带出村庄,走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