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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耕身
体制是体制内的通行证,改革是改革者的墓志铭。对于一场正在举行的举国高考,以及一个站在舆论场中央的南科大而言,这实在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时刻:有一种力量总在力图将南科大重新拉回到体制的圈套中,但那个执意要“离经叛道”的南科大依旧执拗地选择在体制之外自行其是。这样的时代现场,这样的力量冲突,既是今日中国高等教育之困境,但亦包含中国高教改革的种种可能。
6月7日高考开考当日,南方科技大学首批实验班45名学生集体拒考的传闻终成事实。在南科大两间专门准备的高考教室内,因无人领试卷,在考试过了15分钟之后,考试被迫取消。在此之前,教育部表示,任何改革首先要遵循国家基本教育制度,而南科大也接到上级教育部门通知,首批学生必须参加高考。至高考前不久,南科大45名学生发出公开信,表示将不参加今年全国统一高考。对此,校方表示学生可自愿决定是否参加高考。校长朱清时则证实,“当时上级找我谈话,告诉我一定要按照教育部的要求来做。我当然据理力争,无效。但又不能让学校出面抵制,于是我只能让学生自己选择。”
45人的放弃,于全国今年933万高考生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它却是如此坚硬的存在,就像硌疼现实的一枚石子。事实上,既使45名考生及其家长决绝地选择了拒考,既使一些舆论开始对拒考行为大放赞声,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依然是一个悲情或难以言喻的时刻。对于45名学生而言,他们放弃高考,意味着他们将无法注册学籍,毕业之后很可能拿不到教育部承认的学历。对于南科大来说,朱清时承认,此次学生公开的拒考事件,“已使南科大感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而对于中国高教改革来说,这场无人应考的局面以及明朗化的学、部冲突,已然将高考制度的尴尬与困窘体现殆尽。固然,尴尬与困窘其实早已在南科大横空出世之时早已注定,这场拒考行为除了加深人们对于改革之难的印象之外,更重要的是让人们进一步地深昧体制的凝涩与滞重。
那横亘在学、部之间难以逾越的,也就是南科大想要而相关部门未肯给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高校的自主招生权。现行体制下的“自主招生”,已被论者指为“伪自主招生”,因为它既无学校自主权,亦无学生选择权。而究其根本,则在于教育行政部门未肯放权,使得以管控高校自主招生权为主要手段的高招录取,成为中国高校发展的巨大瓶颈。相关部门要求南科大学生必须参加高考,就是要把他们拉回到管控之内。南科大公然拒考,亦是为捍卫其自主权而来。这其实是南科大早已昭然的用心。就在公开宣称要脱离体制之时,朱清时就明确表示:“现在,我们要把高校的自主权收回来。”
令一个小小的南科大,以及她的45名学子,孤零零地站在体制这个巨大的风车面前,这已是严重的不对等。提了多年的高教改革,甚至包括教育部发言人曾经表示的“对于南科大在教改方面的探索,教育部始终持支持态度”,如果没有在高校自主招生权上得到更充分的体现,那么“支持”只能是一句空话。在这方面,请不要拿自主招生权下放之后会导致混乱作为借口,许多教育发达国家就是极好的佐证。这也表明,打破集中录取,真正赋予高校自主招生权,扩大考生选择机会,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因此还是那句话:地上有路,水上有桥,关键在于你走还是不走,关键在于你让不让人走。
曾经有一个南科大摆在我们面前,但我们没有珍惜。不要让这样的悲情成为一个时代的注脚。这不仅需要教育行政部门给教改一个机会,更需要他们对高考制度的现状有一个更科学审慎的评估。作为一个事实,央视报道表明,和2008年相比,三年时间,中国高考报名人数减少了117万。而与此相映成趣的,则是我国高中毕业生选择出国留学的人数却连续三年增长。如此大规模的用脚投票,正是一个巨大的警醒。除此之外当我们留心一下将能够发现,“高考是目前为止较为公正的录取方式”正成为高考制度合法性的惟一辩护。但是你懂的,当南科大横空出世之时,这个辩护的说服力早已岌岌可危。
中国之大,是否容得下一个南科大?尽管有那么深重的权力与利益冲突,有那么尾大不掉或积重难返的体制陈弊,但我依然愿意对中国高教改革予以更长远与积极的期待。哪怕,这仅仅是以那暂时被排除在体制之外的45名南科大实验班的学子的名义。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