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挪威的疯狂杀手和英国著名女歌手的突然死亡，传媒大亨默多克终于可以松口气，顺利退出英国大报小刊头版位置的连番舆论轰炸。不过，围绕电话窃听丑闻的调查预计仍将继续给新闻集团带来负面影响，英国政坛虽已进入夏季议会休会期，各方势力的角力仍暗流汹涌。

　　而默多克旗下小报的窃听丑闻很可能只是英国报界不光彩行径的冰山一角。一位过去十年都在《星期日镜报》工作的匿名人士25日对英国广播公司“新闻之夜”栏目说，使用窃听电话技术在那里属于日常基本功课。

　　本报记者26日找到的一位《每日镜报》前金融专栏作家亦表示，他确信该报存在窃听名人语音信箱的现象，而且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就在这么干了。

　　积极推动窃听丑闻调查的工党议员汤姆沃森说，现在是两年来电话窃听调查中“最关键时刻”。在窃听丑闻案中，在野的工党和参与联合执政但处于相对弱势的自由民主党并肩战斗。

　　小报为博眼球“耍尽宝”

　　现在看来，默多克在英国的分支新闻国际很可能受窃听案的影响被吊销经营电视的执照，新闻国际持天空电视台39.1%股份，后者拥有英国1/3有线电视付费订户，是默多克在英国最大的收入来源。默多克之前已因窃听丑闻的压力放弃收购天空电视台其余股份。

　　英国副首相克莱格和工党领袖米利班德都已经敦促监管机构OFCOM重新审查新闻国际的电视牌照资格。来自自由民主党的商务大臣文思凯布尔更有意推动媒体产业变革，7月26日提出对媒体巨头应该设定市场份额的限制，并“假定反对”某媒体集团同时拥有报纸和电视台。

　　也许是为了说明自己一家媒体被揪出来有多冤，或者缓冲道德污点对电视牌照的压力，在上周的听证会上，默多克的英国爱将布鲁克斯一口咬定，从电话窃听等非常规渠道获取新闻素材并非《世界新闻报》的专利，而是“舰队街上的普遍现象”。

　　“舰队街”是伦敦市内一条聚集了多家媒体的街道，也因此成为英国媒体的代称。前述匿名人士说，在《星期日镜报》，指定的记者“几乎每天都会这么做”，一个擅长此道的记者甚至被称作“隐秘艺术大师”。

　　该人士举例他曾亲眼看到记者偷听女演员伊丽莎白赫莉的手机语音短信，并记录下来。

　　他还提到该报专门聘请了一位画外音艺术家（voiceover artist），专门模仿名人以便获取其个人信息。

　　他称这个画外音艺术家很“神”，不但可以在电话里惟妙惟肖假装自己是某名人，也能假装成是该名人的律师或其他相关人士。有人曾告诉他，就是用这个办法拿到了另一位女演员的医疗记录。

　　不过，三一镜报集团（Trinity Mirror）反驳说，该报记者没做违犯法律及报刊投诉委员会规则的事。《星期日镜报》是《每日镜报》的周日版，在这两份全国性报刊之外，三一镜报集团还在英国出版120多份地方报。

　　除了已经广为人知的通过名人语音信箱寻找故事，雇用私人侦探跟踪也是英国小报界“常规”调查手段。在上周默多克父子听证会上提问最“给力”的工党议员汤姆沃森就曾遭“黑手”，《世界新闻报》请的私人侦探在他参加2009年工党布赖顿年会时对他进行跟踪并写了一份未发表的报告。

　　“实际上，除了名人，政客们也被广泛跟踪。”一位曾在前《世界新闻报》工作过几年的记者对本报说，不过他婉拒就此接受采访。

　　《世界新闻报》在上世纪50年代最辉煌的时期，曾有850万发行量，后来开始走下坡路，发行量不断下滑，其中最主要原因就被认为是该报风格越来越“融入主流”因而变得平庸。1969年《世界新闻报》被默多克收购后，重回小报“正轨”。

　　为博眼球，小报无所不用其极，刻意迎合读者猎奇趣味。英国报刊投诉委员会不止一次发现，《世界新闻报》“根本无法提供所讲故事的任何证据”。

　　有英国媒体界的老人回忆说，也正是《世界新闻报》带来了英国媒体圈有偿新闻的风气。在这种风气熏陶下，甚至带动一批相关服务产业。

　　本报记者向一家专门购买私人故事的公司了解到，该公司会向故事提供者支付最少50英镑最高10000英镑的报酬，如果故事被多家采用，报酬相应更高。该公司的客户有20家媒体，当中既包括默克多旗下小报《太阳报》、前《世界新闻报》，也包括被视作正统典范的大报《卫报》。

　　英国商务大臣凯布尔表示，鉴于其政治影响等因素，他对媒体巨头占主导地位“深感无益”。 凯布尔承认默多克为英国媒体市场作出“积极贡献”，但表示媒体产业需要更广泛的所有权，以便满足多元化和多样性的选择，建设更健康的系统。

　　凯布尔本人其实也是“小报文化”的受害者。他的职权原本就包括负责制定媒体产业规则，不过在一次意外事件中，传统上属于商务大臣的这项职权被剥夺。

　　去年12月，两位《每日电讯报》的女记者假扮成支持自民党的选民，引凯布尔说出要向默多克收购天空电视台“宣战”的激情发言，偷录的录音随后被公布，引起轩然大波，商务大臣分管媒体产业的权力也因此被转给文化大臣。

　　背后的资本力量

　　英国不少报纸都有自己明确的政治立场，整惨凯布尔的《每日电讯报》是支持保守党阵营的全国性大报。一直锲而不舍勇揭窃听丑闻的《卫报》则属于工党阵营。

　　以英国6000万人口而言，似乎有太多全国性报纸。小报有五个：《太阳报》、《每日镜报》、《 每日快报》、《每日星报》、《每日邮报》；大报也有五个：《泰晤士报》、《卫报》、《每日电讯报》，《金融时报》、《独立报》。

　　在英国，区分大报、小报的并非报纸发行量或版式，而是报纸的价值取向。小报总是挖空心思搞到各类名人隐私、花边绯闻和小道消息，丑闻和性是其主旋律。

　　不过，千万别以为小报的读者层次就会很低，实际上，《世界新闻报》不但总发行量笑傲传统“大报”，其拥有的优质读者数量也超过了那些大报。《卫报》前主编彼得普雷斯顿援引报纸销售数字分析指出，广告商最喜欢的具有更好教育背景、工作和消费能力的所谓ABC1读者群中，愿意读《世界新闻报》的人不但超过《星期日泰晤士报》，而且超过《观察家》（《卫报》旗下）、《星期日电讯报》和《星期日独立报》的总和。

　　多年来英国政客对默多克之所以又爱又怕，就是因为新闻集团在英国的媒体影响力足以影响民意。卡梅伦上任15个月就会晤新闻国际的代表26次，远远超过跟其它所有媒体集团的会见次数，足见对默多克有多重视。

　　《太阳报》在去年大选前一年宣布抛弃工党转投保守党阵营，曾给工党很大打击。很多年长的英国人都还记得，1992年大选前《太阳报》就整过工党。当时工党在民意测验中领先，支持保守党的《太阳报》对工党候选人基诺克展开全方位持续攻击，甚至投票日当天还用头版头条警告选民：“基诺克若赢了，最后一个逃离英国的人请别忘关灯。”最终工党输掉大选，《太阳报》则高呼是“太阳赢了大选”。

　　1995年雄心勃勃的布莱尔专程去美国拜访默多克，寻求到后者对“新工党”计划的支持。时任工党政府的一名首相府顾问甚至将默多克形容为布莱尔内阁的第24名成员。上周的听证会也披露出，默多克经常从首相府后门出入。

　　因为小报专注于获取隐秘信息且手段繁多，很多人半开玩笑说，政客们担心小报手上掌握的私人隐秘可能比军情五处还多，万万得罪不起。

　　小报在英国的发行量普遍超过大报。在一份最新出炉的英国媒体人影响力排名中，包括默多克在内的小报东家及主编纷纷排在前列，位置甚至比《金融时报》、《卫报》等大报靠前。

　　除了默多克，谁是掌控其它英国小报的背后力量？

　　据记者了解，全国性的小报掌握在少数几个媒体大亨手里。理查德德斯蒙德就是其中重要一员。德斯蒙德以色情杂志起家，拥有发行量分别为70万份和60万份的《每日星报》、《每日快报》以及两份报纸的周日报，身家9.5亿英镑。

　　他去年还斥资买下第5电视频道，据说几个月内就把这个亏损3400万英镑的电视频道扭亏为盈。德斯蒙德去年底曾表示想从默多克手中买下太阳报，说他拿了10亿英镑去跟默多克谈。不过，窃听丑闻发生后，德斯蒙德再未提及。

　　据一些英国媒体同行介绍，《每日邮报》主编保罗阿里克也是英国报界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的人物。他是舰队街上任职时间最长的报社主编，去年大选中，他抛开与当时首相布朗的多年友情，选择支持卡梅伦。

　　他在窃听丑闻爆发后宣称自己“绝对不会”刊登那些基于非法手段获得材料撰写的故事。不过，早在2006年的一次官方调查就显示，超过50个《每日邮报》记者曾付钱给私人侦探，获得982件名人等个人信息。

　　《每日邮报》的东家Viscount Rothermere也有7亿身家，他还经营一份地铁快报，两年前把旗下的《伦敦标准晚报》卖给了俄罗斯亿万富翁亚历山大列别捷夫。

　　列别捷夫是前克格勃间谍，买下《伦敦标准晚报》后不久，把该报变成免费报纸，在傍晚的伦敦地铁里几乎人手一份。他去年还买下《独立报》，他在英国的报业由他的儿子叶夫根尼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