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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债务与融资平台风险:具体分析、区别对待
日报:今年2月份,温州银行业的不良贷款率到了1.74%,3月末则达到了1.99%,虽然并不算太高,但去年8月份还不到1%,上升的幅度令人担心;甚至会让人担心这种变化是全国情况的一个缩影或对未来的预演。你怎么看?
周小川:在全球金融危机的情况下,有些地方不良贷款有所上升也是正常的,这个数据尚不算高,但一定要引起高度警惕。不良贷款率这类指标周期性很强,经济好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好,破产的很少,还不起钱的很少,评级公司的评级也是顺周期的,但一进入下行周期风险就集中暴露出来了。数据上往往有这种顺周期现象,大家事先应该有心理准备,特别是当风险相互传染时,不良贷款比率的波动会比较大。
与这个问题相对应的是在技术上对不良贷款的识别是否足够稳健,需要尽量减少顺周期性的放大作用。同时要看银行的拨备怎么样,不良贷款率高了,拨备也应相应提高,这样就做了必要的准备。
日报:你是说银行已经有拨备了,似应核销掉损失,不良率就下来了。
周小川:我们很强调拨备,现在拨备率还是比较高的。但这里有很多具体技术问题,比如《破产法》执行的力度和效果。如果发生了贷款损失,但法律程序没走完,银行一时核销不了,其实银行可能已经计提足额拨备,准备好承担并消化这块损失了。如果《破产法》的效率不高,这个坏账就必须先“趴”在不良贷款中,拨备也只能“趴”在那儿,核销不了。因此《破产法》的执行效率是重要的。
日报:现在市场比较关心地方融资平台贷款。危机之后,发达国家积累了一堆债务,大家都在吸取教训,而中国通过地方融资平台积累了类似的风险。有人担心中国银行业可能会出现第二轮不良资产风暴,你怎么看这个风险?
周小川:地方融资平台需要具体分析。首先,经过这轮银行改革,很多银行变得聪明了,不会简单地给地方政府或者特别是没有足够保证的特殊目的机构(SPV)贷款。实际上相当一部分的融资平台贷款,银行都拿到了明确的保证文件或抵押品。当然,也有不少有问题的平台贷款。
可能出现问题的领域在哪里呢?按照《担保法》,地方政府是不能够做担保的,但是地方政府有一些部门有一定权力和渠道,比如交通部门对公路收费的定价是可以作保证的。类似地,其他地方政府的部门也各有渠道。
具体操作中,融资平台内容各不相同,每家银行做的可能都不一样,每个项目做的也不一样。其中,有的融资平台实力很雄厚,有的融资平台可能确实是空壳,需要进行详细分析,要有一个理顺过程。到底地方政府的市政类项目允许不允许融资?对于城市基础设施、公用设施,是只能用已有的收入来做,还是可以借钱做并用将来的收入偿还?制度上需要明确,工具上也需要明确。
日报:如果地方政府不能融资,城镇化进程是否会受到影响?地方政府财政可能会更加紧张。
周小川:这是中国城镇化快速发展中的问题。欧洲的一些老城市就没有这个问题,这些城市已经历经数百年的发展,新建项目每年也会有一点,但是投入有限,当年的收入可够用来支持。但中国城镇化速度非常快,新建项目的需求很大,当前财政收入尚不多,积累也很有限,但看起来未来会有很多的收益,所以就会考虑能不能够通过时间轴的平移安排来解决问题。实际上是融资工具创新和制度创新的问题。
另外,现有的这些融资应该做分类处理。做得不合规的、存在潜在风险的,该提拨备的现在就提,提完了再看风险承受能力怎么样,各家银行要算自己的账。
这里有一个问题,地方融资平台贷款中有一部分明显是财政性的,恐怕地方财政是要认账的。这意味着,这一部分是要加到地方政府财政债务里的。这需要划清楚界限,当然,划清楚也要花点时间。
日报:如没人认账,会是什么样的风险?
周小川:对于具体项目,抵押品不一样,保证不一样,银行手里拿到的承诺文件不一样,导致具体的风险也不一样。总之,一是高度警惕,严格纪律;二是开正门,堵邪门;三是加强监管,足额拨备;四是区别对待,争取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