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群英谱

　　一个巴掌大的红色挂锁扣在了集装箱的门栓上。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锁，蕴含着上海国际港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教授级高工、全国劳模包起帆的心血和智慧；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锁，锁定了一条将中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创新成果升格为国际标准的道路。

　　这条路，没有前人的脚印。尽管中国已是集装箱港口吞吐量及海运量世界第一大国，却缺少一个由中国人领衔制定的国际标准。

　　“标准的竞争是将创新成果变为游戏规则的竞争，中国走向国际标准制定的舞台是大势所趋。”让“中国之音”在国际舞台发声，是包起帆10年来一直瞄准的箭靶。

　　他的梦想在去年年末刚刚得以实现。由其领衔研制的《ISO18186：2011集装箱—RFID货运标签系统》国际标准经国际标准化组织（ISO）的最后一轮投票终获通过，在日内瓦正式颁布。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它的艰难。”昔日的“抓斗大王”感慨道。

　　如履薄冰，誓拿游戏规则制定权

　　“最近20年，我一直在致力于把信息化纳入传统的港口，给物流插上信息化的翅膀，这次电子标签的成功，是我们在这个阶段的一个新成果。”包起帆说。

　　那把红色挂锁便是包起帆团队自主研制的集装箱电子标签。犹如飞机的黑匣子，它记录了集装箱几乎所有的信息。借由无限射频识别技术，电子标签在集装箱运输过程中的每一环节都会自动记录到达时间、地点及其安全状况。通过手机或互联网，货主、港口、船公司、海关等相关各方可以实时掌控集装箱的动态。

　　“集装箱电子标签技术对于降低物流成本，提高物流透明度起到了关键作用。现代物流迫切需要这些现代信息技术提升物流服务水平。”包起帆研发的这把“电子锁”在第105届巴黎国际发明展览会上，受到了当时评委会主席的高度评价，认为其“将引发一场改变人类运输方式的革命”。

　　事实上，技术上的突破并没有让包起帆过分欣喜。他心里盘算着的，不仅仅是要掀起一场物流方式的信息化革新，更是要实现中国在制定航运国际标准上的“零突破”。

　　“集装箱物流的大发展是经济全球化的产物，没有国际标准的推动，创新成果在国际上就无法得到普遍应用。”包起帆清晰地认识到技术是可以被复制的，而掌握了标准的制定就等同于为国家赢得了在国际航运界的话语权。

　　包起帆沿着这条路迈出了坚定的步伐，随即感受到的却是一阵彻骨的冰凉。由上海港起草的提案，经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审查后代表中国于2008年6月第一次提交至ISO。按照规定，制定国际标准需要有5个以上国家愿意共同参与。“开始只有俄罗斯投了赞成票，其他国家都投了反对票，不愿和我们一起搞。”包起帆回忆道。

　　国际标准的制定有着相当规范的程序和要求。对于初来乍到的包起帆来讲，实在不比平日干着的港务工作来的熟稔。每一个标准制定委员会中都有着一大批该领域的资深专家，代表着各自国家的利益群体，而包起帆领衔的中国团队需要与他们进行力量的博弈。

　　口头介绍无法打动专家们的心，包起帆和团队索性将委员会的全部专家请到上海，一连几天带他们前往外高桥码头考察，亲身感受电子标签的实际运用情况。这一做法的效应在隔年ISO重启“投票窗口”后得以显现。经补充与修订，中国提出的国际标准提案获得通过。这一次，包括美国、法国等在内的8个国家表示愿意参与标准的制定，包起帆被任命负责该标准的起草工作。

　　在巴黎会议、华盛顿会议、圣地亚哥会议上，标准草案从认识、否定、再认识，被逐渐理解、不断完善。

　　意料之外的是，鉴于电子标签技术的快速发展及市场需求，2010年3月，ISO决定先将电子标签技术作为国际公共规范发布。这意味着中方的提案成为了被世界使用的“准国际标准”，一下子使包起帆站在了离他的梦想仅一步之遥的位置。

　　“目前与我们相关的集装箱电子标签系统的标准在国外还没有，而这一项目又代表了世界集装箱运输的未来，是今后各国同行的必争之地。如果拿下标准，我们就占领了制高点。”

　　包起帆曾如是说。这个他日夜念及的愿景最终成真，中国人开始触摸到那个长期把持于欧美国家手中的“游戏规则”制定权。“这是在物流和物联网领域第一个由中国人牵头、领衔制定的国际标准！”自豪之情洋溢在包起帆的目光中。为中国争夺国际“话语权”的这一役，他们胜得漂亮。

　　创新，释放平凡岗位的非凡力量

　　“这项技术创新能够被评为国际标准，说明咱们工人有力量，有智慧。中国从制造大国走向创新强国的过程中，职工同样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

　　从一名码头工人的小改小革做起，已是教授级高工的包起帆去年从服务了逾半生的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但他的工作并未结束，像这样的国际标准他还在参与制定。“要把我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我想把自己这些年的创新经验、教训传授给别人。”

　　他口中没有完成的工作还包括了对电子标签国际标准的推动实施。“做成国际标准不是我的最终目的，这只不过是一个阶段性成果。”包起帆及其团队不会在目前的胜利节点过分停留，“让它真正为国家创造价值、创造效益，才是我的目的。”

　　与之前说服国外专家一样，这同样需要锲而不舍的精神。对于创新力旺盛的包起帆来说，不为人认同与理解是创新的最大难处。将创新成果转化成生产力，人们必然会经历一段从老工艺到新技术的适应期。

　　在电子标签这项新技术上，曾摆在包起帆面前的最大障碍是如何将众口相调，使大家达成共识，在上海港、美国港口及船运公司等地都用上这项技术。“集装箱物流的作业环境复杂，对电子标签的技术指标、工艺性指标、功能性需求提出了很高要求。”

　　“幸亏我们有一个好的技术团队，有国家科技支撑计划的支持。”包起帆说道。早在多年前，上海港便开通了国内首条内贸集装箱电子标签示范航线。其联合美国萨瓦那港开通的世界首条国际集装箱电子标签航线也已运营近4年。于是，在外高桥码头上，人们能在不时到港的船只中看到红色挂锁的身影。

　　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蓝色传送带悬于罗泾二期码头上，炼钢原料就是通过它们被配送给了另一侧的宝钢。这是包起帆研发团队的另一项成果，也是世界上首次实现公共码头和钢铁企业间的无缝隙物流配送。“创新驱动、转型发展，在中国经济发展的关键时刻，我们工人应该有所作为。”说到创新，包起帆总是激情洋溢。

　　鼓励、帮助青年人创新是包起帆未来一个重要且持续的角色。暮色爬上港口，站在岸边，包起帆等待着群星闪烁于夜空的时刻。那一刻，更多的包起帆在更多的领域，将为国家经济转型发展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