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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刀下的“阴影”

发布时间:2010年12月08日 07:06 | 进入复兴论坛 |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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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贝的死对这个行业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波澜。”无数超越了年龄和性别的男女正涌入整形医院,虽然他们不知道操纵这把刻刀的,是一双什么样的手。

  见习记者 王峰 北京报道

  “王贝的死对这个行业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波澜”,曾经的整形美容营销师刘新成淡淡地说。

  “整形对现代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刚性需求,这个市场会越来越大”,整形美容营销师丁阳同样肯定地说。

  似乎的确是这样。就在“超女”王贝因整形手术意外死亡仅半月后,另一名曾经的“超女”韩真真表示将接受整形。

  不容否认的是,整形美容已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市场,其背后的资本力量更是汹涌而又漩涡搅拌。

  无数超越了年龄和性别的男女正涌入整形医院。为了追求美丽和由此带来的身心改变,他们愿意接受那一把刻刀的雕琢,虽然他们不知道操纵这把刻刀的,是一双什么样的手。

  “人造美女”大战

  某种意义上说,是丁阳和刘新成开启了中国整形美容这个庞大市场。这个市场至今没有权威数据统计,但刘新成透露,“光是北京的整形医院,每个月就有2亿的流水”。

  如今的刘新成是一家网络传播公司的老板,已远离整形美容业。丁阳仍是这个行业的重要人物,现在是民营整形机构伊美尔(北京)控股集团的营销总监。

  整形行业的井喷始自2003年。那一年,丁阳为伊美尔操盘了一个美女制造计划,耗时100天打造了北京第一个“人造美女”郝璐璐。

  郝璐璐的出现在当时堪称石破天惊。“人们突然发现,要想变美原来可以这么干。”刘新成说。

  其时,伊美尔推出了两个“人造美女”,“郝璐璐刚从国外回来,思想开放,另一个女孩则不善于和媒体沟通,因此被渐渐遗忘”,丁阳说。

  郝璐璐让伊美尔业绩瞬时火爆,也在全国掀起整形旋风,各地的“第一人造美女”纷纷登台。当时北京的民营整形医院老大“史三八”坐不住了。迫于老板的压力,正在“史三八”做营销策划的刘新成找到了河南女孩杨媛。

  正当刘新成为如何包装杨媛发愁时,2004年洲际小姐大赛组委会找到了“史三八”寻求赞助。这启发了刘新成,他当即决定,让做过模特的杨媛参加洲际小姐选美。

  那时,洲际小姐大赛已结束了初赛和复赛。刘新成找到操作这一赛事中国区比赛的北京的一家公关公司,花4万元把杨媛直接送进半决赛。“以杨媛的条件,按照正式比赛程序很难进入半决赛”,刘新成回忆。

  但组委会以杨媛是“人造美女”为由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一桩公共事件被引爆,“人造美女”能不能参加选美成为当时街谈巷议的话题。

  当然,这一切都是刘新成的策划。

  组委会很快恢复了杨媛的参赛资格,但一场操纵中的诉讼仍然到来,杨媛以侵犯人格权为由将主办方告上法庭。这起官司同样备受关注,在开庭时,一个当时有名的“告状大王”自发去支持杨媛。

  律师陈化刚告诉记者,当时“史三八”辗转找到他为杨媛代理,“代理费收了不是五千就是1万”。但他认为杨媛的钱花得很值,杨媛出了名后,经常拍些广告片。

  此役让刘新成名满江湖,其时“史三八”全部的花费不足5万元,“但3个月内,‘史三八’的月营业收入从60万做到了200万”。

  “人造美女”带来行业的井喷,郝璐璐成功后第一年,整形美容行业的增长率达到100%。

  被包装的“明星”

  如今,郝璐璐和杨媛皆已成浮云。郝璐璐此后几年又“挨过几刀”,成为其他整形机构的代言人,杨媛则彻底退出了这个行业。

  “炒作不能解决发展问题,这只是一种战术”,丁阳和刘新成如今不约而同地如此评价当年。怀着只做一次想法的刘新成此后收手,再没做过类似的策划。

  丁阳同样收手。“我们想寻找一条不靠炒作,不靠广告轰炸的发展路径”,他说。如今,伊美尔即将成为国内第一家上市的整形机构。

  但丁阳和刘新成的手法仍在被这个行业沿袭。杨媛事件后,操作洲际小姐选美的那家公关公司迅速举办了一次“人造美女”选美大赛。几十位“佳丽”汇聚北京,她们身后都有一家整形机构作为“选送单位”。

  结果,“湖北第一人造美女”曹丹丹拔得头筹,为她操刀的正是为王贝手术的武汉中墺整形医院。

  同所有“第一人造美女”一样,曹丹丹身上汇聚了丑小鸭、对美的孜孜向往、遇到整形“救世主”以及免费手术这样的固定情节。只不过,当她第一次到广州远东整形美容医院找到汪良明时,远东已经有了“广东第一人造美女”作为形象代言人,曹丹丹最后被汪良明带到了中墺。

  中墺将“人造美女”概念发挥到极致。在曹丹丹之后,中墺又先后操刀了“湖北第一美男”和“湖北第一人妖”,汪良明的“作品”还包括“中国第一整形女主播”和网络红人“蔷薇老妈”。

  当选美不再占据人们娱乐生活的中心后,整形机构开始与风靡全国的选秀节目结缘。2009年央视《非常6+1》湖北赛区的报名点之一即为中墺,而在全部5家报名点中,有4家是当地民营整形医院。温州一家民营整形医院则成为央视另一档选秀节目《星光大道》的战略合作伙伴。

  这已成为民营整形医院很普遍的营销模式。如果王贝手术成功,这名“超女”极可能成为中墺制造的另一个明星。

  与艺人合作曾是刘新成的新想法,他甚至在整形医院里找到了几个一线艺人,但真正成功的艺人不愿和整形医院沾上关系,他们很怕公众知道他们整形了,尽管在娱乐圈,艺人整形已相当普遍。

  以后民营整形医院的策划五花八门。最新的案例是“凤姐”,这名网络红人最近先后到广州、南京、泉州寻求整形,并因此成为整形医院的座上宾。

  除了“人造美女”,另一个被整形机构着力包装的是更为稀缺的资源——整形医生。每个医疗机构都拥有或多或少的权威专家,他们头顶各种耀眼头衔,尽管无人知晓这些头衔从何而来。

  在这个迅速壮大的产业里,争抢优秀主刀医生和“走穴”屡见不鲜。将曹丹丹从广州带到武汉的汪良明,便身兼广州远东、武汉中墺和郑州一家整形医院的院长。

  “‘走穴’的风险在于医生与陌生团队的配合不熟练”,一名整形界人士说,“王贝的事故不管是发生在术中还是术后,其风险均与手术团队每一个成员有关”。

  在2009年一次全国性学术会议上,汪良明提交了一篇名为《下颌骨肥大整形美容术》的论文提纲,其中多次提到“防止出血、常规止血、观察是否出血”。

  “在整形领域,理论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医生是否熟练,经验是否丰富”,一名整形业人士说。

  对成熟医生的需求造成医生自由流动频繁。根据公开资料,在1989年出任远东院长前,汪良明曾任海南第一家民营整形医院院长,他曾待过的医院还包括广州军区门诊部整形科、 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南方医院,以及北京一家医院的整形科。

  “整形主刀医生的手术提成一般在10—30%左右,一名好的医生每年提成费能拿到两三百万”,上述业内人士说。

  曾有公立医院医生自己带着病人找到伊美尔,要求在这里手术以获取更高的手术提成,结果被拒绝,但这样的现象在整形界并不少见。

  上述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几年前北京一名知名整形医生就带着病人到民营医院“走穴”,结果发生了事故。这名医生目前仍在执业。

  莆田资本操纵的刻刀

  良莠不齐的同时,这也是一个速生速死的行业。

  广告、营销费用是绝大多数民营整形机构最大的成本,“有些机构广告费用占到70%”,丁阳介绍说,每个月广告费用在三四百万的整形机构比比皆是。

  但“传统媒体广告的内容要求越来越严,一份完全合规的医疗机构广告只允许包括名称、电话和营业时间”,刘新成说,只有在网络上,方能见到类似“某地最好的整形医院”的广告语。

  于是,越来越多的广告费投向百度,一名医疗公关业者估算,“百度占整个整形行业广告一半份额”。在百度的竞价排名中,整形机构需要为消费者点击一次自己的网站付出六七十元,甚至数百元。

  第三方代理人也出现在营销队伍中,包括咨询师和美容院。这些人千方百计说服自己的客户接受刻刀的雕琢。

  尽管他们并不具备完整的整形医疗知识,有时甚至刻意隐瞒医疗风险,但“由于消费者最终接受治疗的地方是具有资质的医疗机构,这些咨询师并没有被现行法律所禁止”,卫生法专家卓小勤说。

  新的利益链由此增加了一环,在业内,美容院这类中间商可以拿到30%的提成。

  整形产业越来越进入一场资本游戏。刘新成2004年后不愿继续“炒作”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资本大鳄已经进场了,洗牌即将开始”。

  资本大鳄是指占据中国民营医疗市场80%份额的福建莆田系,这支靠性病小诊所起家的民间力量,尽管背负着“原罪”,但却创造了一个产业传奇。

  “莆田系资本充足,往往选择砸下几千万元创建一家医院”,刘新成说。这个行业也立刻水涨船高,“目前北京地区领先的整形医院,每月收入在千万左右,而从三四百万做到一千万,也就是不到两年的时间”。

  五洲、天伦、叶子、华美等民营医疗品牌,无一不是莆田系掌控。

  “此前莆田系看待民营医疗有一个生命周期,一般在8—10年左右,前几年砸广告高投入,之后几年实现盈利,最后撤资离开,开始下一个周期”,一名非莆田系机构负责人说,民营医院无法承受医疗事故,因此投资者在创建不同机构时,会考虑使用不同品牌。

  如今,在整形领域,形成连锁品牌的民营机构只有北京的伊美尔和广州的华美。后者即为莆田系资本控制。

  在这个市场中,占据一半数量的是小型机构。它们往往是一两个医生合作开办,或是某个小投资者创建,“尽管数量庞大,但其市场份额不超过30%,莆田系资本也并不青睐这些小型机构,他们只占了其中40%的数量”。

  这些小型机构往往潜藏违规手法。“比如一支兰州产的肉毒素产品,从正规渠道进货成本在700元左右,但没有许可证的黑货成本只需60元,这些无证产品以及走私品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展会上。”一名北京整形业内人士说。

  “整形医疗行业反映的问题是整个医政监管的难题”,卓小勤说。

  灰色地带潜藏在民营与公立医院的结合部。一些民营资本承包了非卫生系统公立医院的整形科室,自主收费,自配医生,却以公立医院名义接收患者。

  这也被认为是莆田系的“原罪”之一,它们操纵了大多数这样的灰色地带。

  就在王贝事发前3天,北京某公立医院也发生一例因整形手术意外死亡事件。蹊跷的是,在对患者转院抢救过程中,该医院却舍近求远,结果贻误了抢救时间。据知情人士透露,这家事故医院与那家抢救医院的整形科室,均为同一人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