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移民”系列·现状篇

　　揭开中国富人的“移民地图”

　　以富人为主体的第三波移民热正在形成，美加等国成热门目的地

　　编者按 近一个时期，我国申请投资移民的人数猛增，多项调查显示，国内千万富翁已经或正在考虑移民的比例已近六成。专家认为，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三波移民热正在形成，其主体是国内富裕群体。《经济参考报》记者近日赴北京、上海、广东等地对此做了专题调查，敬请读者关注。

　　记者 贾远琨 黄深钢 赵仁伟 郑良 凌军辉 孔博 上海 杭州 北京 福州 南京 广州报道

　　以富人为主体的第三波移民热值得关注

　　中国银行私人银行联合胡润研究院发布《2011年中国私人财富管理白皮书》显示，通过对全国18个重点城市千万级别以上富人980份有效问卷调查，60%的富人有移民意向或已申请移民，其中东部和南部有移民意向的超过七成，亿万财富人群的海外投资比例更超过50%。

　　专家指出，受国内外多重因素影响，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共发生过三次较为集中的出国热、移民热：第一波是从改革开放初期开始，一批人以寻亲、劳务、留学以及偷渡等形式出国，并陆续定居国外，其中劳务移民是主体；第二波是上世纪90年代，一批中国人以留学、技术劳工等形式走向世界各地，不少人最终实现移民，主要体现为技术移民；2002年美国投资移民新政策出台后，特别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发生以来，我国以投资移民为主要形式、以富人为主要移民群体的第三波移民热方兴未艾。

　　与前两次移民热相比，本轮移民热呈现出一些不同以往的鲜明特点：一、改革开放以来的先富群体成移民主体，申请移民的数量多、占比高、增速快。二、不少移民是国内社会名流、成功人士，社会关注度高。三、移民热伴随着大量社会财富向国外转移。四、“移民不移居、移家不移业”。五、富人“主动寻求托庇”的移民动机强烈。

　　专家认为，太穷国家的人除当难民外，无法向外移民。太富国家的人无需向外移民，只有不穷不富的发展中国家的人才会大量向外移民。这类国家人均收入达到1000美元后，对外移民的人数就会逐渐增长，直到人均收入达到大约8000美元之后，其人数才逐渐下降并由人口净输出国变为人口净输入国。

　　我移民最青睐美加 尤喜投资房产

　　统计显示，美国和加拿大是最受中国千万以上财富人群青睐的移民目的地，有40%的人选择移民美国，37%的人选择移民加拿大，14%的人选择移民新加坡，5%的人选择移民我国香港地区，2%的人选择移民英国。

　　上海市出入境服务中心有限公司移民部项目总监侯信才介绍，我国的投资移民早在2002年就开始出现，当时主要是投资移民到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其中美国、加拿大单纯投资移民的居多，而澳大利亚则以企业家商业移民著称。到2008年，投资移民人数开始迅速增多，一直延续至今。

　　富人移到哪里，往往意味着财富也流向哪里。据中国银行私人银行调查，美国既是中国富人最大移民目的地，同时也是最受欢迎的海外投资国家，占受访中国富人的42%。其后，中国富人的海外投资目的地依次为我国香港地区、加拿大、新加坡，占比分别为38%、23%和12%。

　　中国银行私人银行经理荆霆说，追求高收益并不是富人海外投资的主要目的，有1/3的富人进行海外投资的目的是移民。中国富人进行海外投资，一半以上的人会首选房地产，然后是外币存款，接着才是股票、金融衍生品、实业、保险等。

　　据国际知名房地产顾问公司莱坊国际集团调查，投资海外房地产尽管存在增值空间小、房产税高等不利因素，但由于其同时具备方便移民、以房养学、较低价格、永久产权等优势，深受中国富人青睐。

　　各国移民政策优势各具特色

　　中信银行出国金融中心总经理吴波涛说，中国富人在选择移民目的地时，考虑的因素千差万别，但也存在一些共性因素，包括投资门槛的高低、生活环境的优劣、办理周期的长短、有无移民监管、是否需要收入来源证明等。各国为吸引国外投资和优秀企业家，也推出积极政策，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移民优势。

　　美国投资移民的最大优势是门槛相对较低。美国EB-5投资移民项目要求申请人拥有合法资产50万美元以上，投资50万美元到移民局批准的项目中，5年后取回本金，或在美国直接投资100万美元。这相对于英国“105万英镑全额投资”(或一次性支付19万英镑贷款利息，在个人或配偶名下拥有200万英镑的净资产证明)的方式更容易接受，并且无需申请人具备经商或管理背景，并允许捐赠和继承等。

　　除了生活环境优良外，加拿大、澳大利亚最具吸引力的是，其投资移民政策具有明确的指向性，主要针对企业主和高管人士。

　　加拿大投资移民项目要求申请人在过去5年内有2年的高级管理经验，同时，证明家庭拥有合法资产160万加元，或投资政府担保的基金80万加元，5年后无利息返还本金，或一次性投资无返还的20万加元。这一项目主要适合公司股东、法人以及部门经理以上级别的高管。

　　澳大利亚则主要针对企业主，着重于商业移民，其“132类天才企业家移民”(相对适用于高级管理人员)、“163企业主移民”(相对适用于私营企业主)、“165投资移民”(相对适用于专业炒股人士等)项目分别适合不同类型的企业主，申请者家庭资产要求从50万到112.5万澳元不等。该类项目的优势还在于可以直接获得绿卡，一步到位，并有潜在的商业投资机遇。

　　新加坡最大的优势在于其适宜华人的生活环境。新加坡投资移民项目须证明个人资产达2000万新元以上，投资250万新元，但无需追查资金来源，申请人无年龄、学历、英语要求等限制，无移民监管要求和居住要求，直接取得永久居住权，投资者可以常驻中国，父母可申请长期准签证，最为重要的是，新加坡77%的人口为华人，所以深受一些不会外语、年龄较大的中国富人欢迎。

　　地中海小国塞浦路斯，尽管没有多少资源，却是很多中国富人快速拥有外国身份、并自由进出欧洲的捷径。获得该国绿卡后，即可自由出入27个欧盟成员国。该国要求申请者家庭拥有资产30万欧元以上，在塞浦路斯投资30万欧元以上的房产，无移民监管，无需商业背景，无需资产来源证明，6个月左右即可获得绿卡。

　　此外，我国香港地区也是很多富人喜爱的定居目的地，其资产要求是两年持续拥有不少于1000万港币的个人净资产。定居香港的优势在于，华语环境容易融入、税制简单、税率低、经商环境好等，而且很容易向世界其他国家移民和投资。

　　美国降低门槛重在“吸金”

　　近年来，投资移民增长较为显著的是美国、加拿大和新加坡，主要原因是加拿大和新加坡的移民门槛不断提高，所以很多人想抓住旧政策的“尾巴”，形成一波增长；与此同时，美国在降低投资移民门槛，吸引了投资移民者涌入。“不论抬高门槛还是降低条件，接纳投资移民的共同目标都在于吸引投资，创造国内就业机会。”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复旦(微博)大学教授葛剑雄(微博)说。

　　北京、上海、广州等地多家移民中介机构认为，“富人移民热”一方面是因为国内富裕群体移民热情高涨，另一方面也与有关国家推出积极的移民政策有关，其中美国的表现尤其引人注目。

　　北京因私出入境中介机构协会荣誉会长齐立新介绍，从2009年开始，美国移民趋热，特别是今年，EB-5类新政策的作用开始发酵。其中政策方面的原因是，金融危机后美国面临就业难题，产业、资本市场出现问题，迫切希望吸引外国资本帮助本国摆脱危机。除了中国之外，在俄罗斯、印度、巴西等国，美国都在以EB-5形式进行掘金。

　　《经济参考报》记者采访了解到，美国的EB-5投资移民法案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推出，基本要求是全额投资达100万美元、创造10个就业机会。后来，条件降低到在美国的不发达地区可投资50万美元、创造10个就业机会。近来，美国又在一些区域推出试验项目，仅需投资50万美元，无需雇人。

　　侯信才说，美国的这个项目在国内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就关闭，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就打开。目前该项目的截止日期是2012年9月，并还有可能继续延长，因此，可以预见美国将继续成为投资移民热点。

　　专家：民企财富传承成富人移民一大推手

　　记者 赵仁伟 贾远琨 凌军辉 黄深钢 孔博 郑良 北京 上海 南京 杭州 广州 福州报道

　　《经济参考报》记者近期在北京、上海、江苏、浙江、广东、福建等地采访时，受访专家和各界人士认为，要辩证理性看待“富人移民热”现象。一方面，这说明改革开放30多年来，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发展、富裕阶层扩大、国家日益开放、企业“走出去”步伐加快，必然会推动海外投资移民出现显著增长。另一方面，也折射出我国在教育、医疗、环保、食品安全以及经济、法制环境等方面，尚存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值得深思。

　　海外移民增多具有历史阶段性特征

　　有关专家认为，从国际移民史和当前全球化环境看，人口和资金向发达国家流动是发展中国家普遍面临的问题。当前出现“富人移民热”总体上看属于正常现象，反映出我国经济发展的成就和国家开放程度的提高。

　　外交部领事司相关负责人认为，近来出现所谓“人才”、“新富”等“社会精英”为主的中坚阶层向外移民加速的情况，这是国际间人员和资本流动的必然产物，是一种国际现象，并非中国特色。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处于社会转型、发展等特定时期的国家，都普遍面临人才和资本转移现象，对此我们应客观认识、理性看待。同时，随着我国经济不断发展，各国资本看好并流入中国市场，我出国留学人员“回流”现象将进一步呈现。

　　山东大学(微博)移民研究所所长宋全成说，一般来讲，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投资到更能赚钱的国家是十分正常的，资本全球流动是全球化的一种表现。许多中国人热衷于到欧美移民、投资，同时也有许多东南亚、非洲国家的人到中国打工、居住，这都是经济社会发展规律的体现。从这个角度看，中国的投资移民是全球投资移民的一部分，也是我们国力上升的表现。

　　民营企业家普遍将子女送往海外读书

　　《经济参考报》记者采访发现，许多富人热衷于到海外投资移民，主要是看好欧美等发达国家优越的生活生态环境、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以及出入境便利等因素。而民营企业普遍面临财富传承问题，多数富人选择将子女送往海外接受欧美教育。此外，近几年人民币对外升值、对内贬值也成为激发投资移民剧增的一大“推手”。

　　“子女教育是私营企业主热衷投资移民的首要原因。”从事移民中介服务10多年的北京东方杰圣咨询有限公司总裁、北京因私出入境中介机构协会荣誉会长齐立新认为，私营业主在资产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必然要考虑产业传承和子女教育问题，为了让孩子接受优质教育，他们通常会把孩子送到国外去。以前只是送孩子出去留学，现在有了投资移民的渠道后，他们认为这样既可以方便照看孩子，也可以方便孩子以后在海外就业。

　　“中国富人近年来投资移民快速增长，与当前民营企业普遍面临财富传承问题有着较大关系。”中国银行私人银行高级经理赵沛来说，中国的家族企业中，第一代创业者多已年过半百，全国有2/3的民营企业面临接班问题。在对下一代的安排上，海外教育占据重要位置，民营企业家普遍将子女送往海外读书，接受欧美教育。据上海一家机构发布的《民企二代生存现状调研报告》，超过半数的民企二代留学海外，有近六成的人选择商科，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投资移民往往还具有财富保值增值的作用，在这个过程中人民币汇率起到了一定推动作用。”宋全成认为，近年来国内通胀压力很大，物价高企，投资渠道狭窄，而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却不断升值，此时将资金投往国外，不失为保值增值的好方法。

　　仍有一定盲目性和跟风性

　　据了解，已经移民或准备移民的人群中绝大多数为民营企业主，他们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当前国内经济社会变革加剧，中小企业生存环境不够理想，私有财产缺乏保障，自身对未来缺乏信心和安全感，投资移民可以为自己留条“后路”。

　　福建省人口学会副会长、福建省警察学院教授倪小宇最近对福建中小企业生存状况进行了调研。他认为，一些中小企业主纷纷移民或有移民打算，与当前中小企业生存困境有很大关系。倪小宇说，经过多年打拼，这些中小企业主大多有了千万元以上家产，但受到信贷、用工和国内外经济环境影响，当前中小企业普遍面临发展瓶颈，不少企业主对企业转型升级、长远发展失去信心，萌生退意。

　　一家企业家俱乐部负责人说，中国的企业家在财富积累的过程中，很多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向官员行贿、偷税漏税等等，“经不起在放大镜下找差错”。很多企业主担心将来会有“秋后算账”，因此通过移民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也有专家认为，“富人移民热”具有相当的盲目性和跟风性。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微博)认为，国内很多富人移民其实是一种“围城效应”。他说，美国的治安状况在发达国家中排名十分靠后，枪击事件时有发生。而且，很多移民海外的人，由于语言障碍、文化差异、缺乏朋友、难以融入主流社会等原因，都会出现极大的心理落差和不适应感。因此，很多企业家热衷于移民，“其实是一种未经调查、较为盲目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