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半小时]秋粮丰收访粮区（上）(2010.11.25)

    秋凉丰收访粮区（上）

    主编：庄严

    编导：丁高波 韩志涛

    摄像：李培 张小明

    今天我们来关注秋粮收成。国务院上周末发布《稳定消费价格总水平保障群众基本生活的通知》，一系列价格调控监管，稳定市场价格，保障群众基本生活的措施密集出台。而很多商品价格尤其食品价格，和粮食收成息息相关。那么，今年各地的粮食收成到底如何？我们的记者到几个粮食主产区进行了调查，一起来看看。

    11月中旬，记者来到了有名的产粮大县河南省滑县。这里是滑县留固镇岳庄村，记者看到，村民家门口都堆着黄灿灿的玉米围子，一片丰收的景象。

    岳庄村村民黄健印告诉我们，无论产量还是质量，今年算得上是个丰收年。

    滑县留固镇岳庄村村民 黄健印

    黄健印：产量比去年还是好一点的，反正今年这个（亩）产量要合1100、1200。

    在村民岳战备家记者看到，用铁围子围起来的玉米堆满了半个院子。岳战备告诉记者，他们家今年的玉米产量每亩高达1300斤。

    滑县留固镇岳庄村村民 岳战备

    记者：产量跟往年相比呢？

    岳战备：我去年整6垄，今年整7垄。

    记者：这7垄大概有多少？

    岳战备：两万多斤籽。

    采访中一些卖粮农民向记者反映，去年因为天气原因，玉米不仅产量少，质量也差，今年的玉米是最近几年来收成最好的。

    村民：去年玉米种不行，烂籽烂粒，今年好一些。

    据了解，今年整个滑县玉米种植面积有90多万亩，玉米总产量近50万吨。因为没什么天灾影响，玉米产量和质量都非常不错。

    滑县粮食局工作人员：这个玉米质量比去年好得多。不用挑。有些养殖业做饲料行业，不用挑不用管，这个质量是太好了。

    记者了解到，不仅是滑县，在河南南部的玉米主产地驻马店地区，今年的玉米也取得了丰收。

    驻马店市遂平县丰乡刘楼村村民 刘康启

    刘康启：玉米质量也好，心里放心。要搁往年，有的玉米他晒不干，他也不敢放，今年的玉米品质要好。

    眼下正是秋粮收购期，我们在粮食生产大省河南看到，今年玉米生产又遇到了一个丰收年。而美国农业部在最新的供需报告中也预测，中国今年玉米产量将达到1.68亿吨，比10月份预估的1.66亿吨，上调了200万吨。玉米收成增加了，今年国家提高了最低收购保护价，那目前玉米收购状况如何呢？

    滑县留固镇岳庄村黄健印告诉记者，他们家今年秋粮种了14亩地，收了1万5千多斤玉米，前段时间因为手头紧，他以9毛4一斤的价格卖了一部分，大部分玉米都还存放在自家的仓库里。

    滑县留固镇岳庄村村民 黄健印

    黄健印：（卖了）不到3千斤。

    记者：也就卖了五分之一？

    黄健印：卖了五分之一。

    记者：怎么不都卖了？

    黄健印：现在不到时间，我现在还不卖，我现在还等着涨价。（大笑）

    黄健印跟记者算了笔账，1万5千斤玉米，按照目前9毛五六的的价格能卖1万3千多块钱，不计人力，一亩地的成本大概需要200多块钱，这样下来，14亩地能有万把块钱的收入。但是，他们一家六口人，如果除去平时的生活和人工成本，种一季玉米实际盈余不多。

    黄健印：秋季这都一亩地投资上肥料都100块。还浇水，电费，这都不说人工了吧，自己的地，反正不说人工。再打打药。

    在黄健印看来，今年的种粮成本是高了，但是粮食价格也比往年高，尽管盈余不多，他还是感觉很满足。

    黄健印：玉米9毛多，小麦是一块还多，你就是投资大，投资大一点比过去还是赚得多。

    今年以来，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玉米价格一直在往上扬，在家里不等钱用的情况下，黄健印还是想等等再出手。

    记者：那万一过了年跌了呢？

    黄健印：那你跌了，那你也得卖，那是正常现象。

    黄健印告诉记者，他们村总共170户，700多人口，不仅他，村里绝大多数村民都还没有卖。

    黄健印：卖得不多，现在在那仓里头和在家里头，在院里头（囤着）。

    真的像黄健印所说的这样吗？记者在岳庄村随机采访了一些农户。

    记者：为啥没卖？

    村民：现在价格还没稳定。

    记者：价格还没稳定，还想再高一点？

    村民：嗯。

    记者：今年已经比去年高很多了？

    村民：比去年是中了。

    记者：卖了吗？你们家的？

    村民：还没卖。

    记者：为什么不卖呢现在？

    村民：嫌价格低。

    记者：嫌价格低。村子里头都没卖？

    村民：没卖。

    记者：大多数都没卖？

    村民：没卖。

    位于河南省南部的驻马店地区也是当地秋粮主产区之一，记者来到了驻马店市遂平县阳丰乡刘楼村，村民刘康启告诉记者，他们家今年收了2万多斤玉米，目前一粒都还没有卖。

    刘康启：现在市场行情，物价也都是，也不稳，像农民，留一点粮食，防备以后物价上涨，心里平衡一点。

    刘康启告诉记者，他们这边现在玉米收购价格大概在9毛二三一斤，尽管比去年这个时候高了有1毛钱，但是和他家一样，村里大多数的村民都还不愿意出手。

    刘康启：也是一个观望态度，也是慢慢观望。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和刘康启一样，当地绝大多数的玉米种植户现在都将玉米囤在了家里，农户们的观望心态非常浓。

    村民：等两天再卖，它不是还涨着吗。

    在调查中我们看到，虽然今年河南玉米丰收，但不少农民并不愿把收上来的玉米出手，等着未来玉米价格继续走高，争取能卖个更好的价钱。这些农民惜售观望的心理不难理解，他们也希望粮价能赶上种子、化肥等农资产品上涨的脚步。可是，粮食收购企业又能不能承受玉米涨价呢？

    这里是河南省滑县留固镇的一个私人粮食收购点，收来的玉米都露天堆放着。

    记者：今年是什么价格？

    粮食经销商：价格现在，现在收购价就是9.5毛、9.6毛。

    这家私人收购点的老板告诉记者，今年玉米的价格比去年高了近一毛钱，但是他们收了近两个月，也才收了十几吨。

    粮食经销商：老百姓也是等着价。

    在留固镇的另外一家收购点，记者看到，这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开着拖拉机的农户来卖玉米。

    这家收购点的老板告诉记者，这些零散过来卖粮的都是一些急用钱的小户，量都很小。现在他这里收购价是九毛六七一斤，虽说比去年同期高了很多，但是他们的收购量还是上不来。

    粮食经销商：今年不好收，老百姓心理预期高。

    记者了解到，不仅是农民不愿意卖，一些粮食经销商收到粮食后，也不愿意迅速倒手。

    粮食经销商：赚钱都走了，不赚钱都在那搁，就这样。

    滑县粮食局局长韩廷杰告诉记者，虽说今年玉米丰收了，但和往年相比，今年老百姓的售粮意愿的确是罕见的低迷。

    滑县粮食局局长 韩廷杰

    韩廷杰：据我掌握的情况，目前全县卖出来的玉米在10%到20%之间，不会超过这个数。

    记者了解到，在河南，地方粮食局、中储粮以及粮食贸易加工企业，是当地主要的粮食收购主体。不过，滑县粮食局韩局长告诉记者，今年河南省玉米没有托市收购，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他们当地的粮食系统并没有大量收购。

    韩廷杰：有些粮管所的话，就是自筹一点资金，靠职工集资，收一点点，寥寥无几。

    据了解，中国储备粮管理总公司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中储粮，具体负责中央储备粮的经营管理，同时接受国家委托执行粮油购销调存等调控任务。中储粮各地的直属粮库一直以来也是粮食收购市场的龙头。但是，在中储粮安阳直属库滑县库区，这里的负责人却告诉记者，他们今年根本就没有收购秋粮。

    中储粮安阳直属库滑县库区负责人 郝超流

    郝主任：秋粮没有收一粒。

    原来，为了稳定粮食市场、减少粮食收购主体，今年10月初，国务院专门下发了《关于做好秋粮收购和当前粮食市场调控工作的通知》，要求中储粮停止所有“经营性”购销业务，也就是说，除了对国家储备粮进行收储、轮换等政策性业务之外，中储粮不能进行其他粮食购销经营。

    郝超流：作为中储这一块来说，贸易这块不允许搞（收购），所以说我们就暂时停止。

    以往粮食大丰收，人们最担心的是会不会出现卖粮难，然而，今年的粮食同样也是丰收了，却出现了收粮难，即使收购价比去年上涨一成以上，还是收不到多少粮食。下游粮食加工企业又改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呢？

    我们都知道，稳定粮食生产是稳定物价的基础。前面我们在产量大省河南看到，当地今年的秋粮收成相当好。不过，由于市场波动，一些种粮农民产生了惜售心理，这也给粮食收购和粮食加工企业增加了难度。

    这家饲料厂是驻马店市最大的民营饲料生产企业之一，每年的玉米需求量在4万吨左右。公司总经理杨富庆告诉记者，当前应当是他们大量收储玉米的时候，但是现在的库存也仅够目前的生产需求。

    驻马店市牧鹤饲料有限公司总经理 杨富庆

    杨富庆：我们这一块也是很无奈，我们也想存点玉米，害怕它涨，但是现在老百姓还不卖，你看现在收好长时间才收了这么多玉米，从玉米下来开始收，仅仅存了这么多玉米。

    记者：收了几个月？

    杨富庆：从玉米下来8月份到现在才存到这么多。

    记者：这大概有多少？

    杨富庆：这大概有个几百吨玉米，200多吨玉米。

    杨富庆说，因为工厂对于玉米质量要求比较高，所以他们的收购价也比一般的粮食收购点要高几分钱，目前达到了9毛9分五一斤。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现在也收不上来多少粮食。

    记者：就目前情况，你们一天能收多少？

    杨富庆：一天好的情况下能收个百十吨，一百来吨，正常的，平均都是一天几十吨货。

    记者：那去年这个时候，去年这个时候好收吗？

    杨富庆：去年这个时候好收啊，我们一天正常能收三二百吨玉米，去年。有时候高峰期能收到500吨。

    杨富庆告诉记者，他们当前不仅面临着收储难的压力，因为玉米占到了饲料原料的60%，玉米价格上涨，他们的成本压力也越来越大。

    杨富庆：我们产品原料，原料的价位非常高，但是我们做出来产品，为了保证质量我们做成了产品，价位涨不上去，周边驻马店饲料企业太多了。

    一边是收购难，一边是成本压力大。杨富庆说，在多重压力之下，为了不至于停产，他们只能想尽各种办法去开拓收购市场。

    杨富庆：我们也下去，专门派了公关部的人，效果不是很好。

    在正大公司的玉米仓库前，记者碰到了一位来这里卖玉米的农户。这位农户告诉记者，他今天已经去看了好几个收购企业，比较之下这里的收购价高一点，他就卖了。

    粮农：他们价格高了，都往这拉。

    记者：哪价高就往哪拉？

    粮农：对。

    驻马店正大公司副总经理赵安斌告诉记者，虽说他们工厂，每天陆陆续续有一些农民过来卖粮，但是和往年相比，今年的玉米收购是最差的一年。

    驻马店正大公司副总经理 赵安斌

    赵安斌：按往年的时候，卖玉米，卖玉米的车门口要排好多车，但是今年你刚才咱过来时候你看了，车辆很少。

    赵安斌告诉记者，今年的玉米从下地到现在，价格已经上涨了15%。在他看来，造成今年玉米收购如此之难，有多方面的原因。

    赵安斌：一个是饲料厂的在增加，再一个工业企业，一些以玉米为主要原料的工业企业也在增加。

    河南省农业厅预计今年全省秋粮产量将保持在450亿斤以上，如果加上夏粮，全年粮食总产将会连续5年超过1000亿斤。尽管又是一个丰收年，但今年粮食收购中出现的一些新动向，也让大家看到，丰收之后的粮食市场并不平稳。那么，怎么才能既确保粮食安全、粮价稳定，同时还能保护种粮农民的利益呢？来听听专家的分析。

    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的李国祥博士一直致力于我国农作物消费指数和价格指数的研究。对于秋粮市场呈现出的供需情况，他有自己的观点。

    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教授 李国祥

    记者：农民有惜售心理，市场收购主体在减少，您如何看待目前的这种供需关系。

    李国祥：农民预期上涨，企业预期下跌，所以说这一种预期因素，不但不能够促进整体价格的稳定，甚至可能会带来价格的波动。这种大起大落从后期走势来看有可能会带来价格大幅下跌的这种可能。

    记者：中储粮在今年会停止“经营性”购销业务，这样的收储政策意味着什么，我们该如何平抑粮价？

    李国祥：毫无疑问，就是保证市场有充足的粮食的供应，来促进物价的稳定。那么这一个政策实施以来，从目前我们观察到的现象来看，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虽然我们价格高位运行，但是粮食收购市场它的价格这种上涨势头，应该来说基本得到了控制。

    李国祥博士告诉记者，收储政策的变化意味着国家的调控手段将从原来的以收购、拍卖为主要方式的经济手段调控为主的时期进入以市场行政监管为主要方式的调控时期。 国内玉米市场将会进入一个市场自主供求时期，而农户种植玉米的积极性提高，今年秋粮丰收，产量充足，为价格调控打好了基础。

    李国祥：整体我们调查来看，整个秋粮，它的长势好，产量高，增产明显，品质高，所以说从供求关系来看，应该说供求关系是特别好的。

    李教授给我们介绍了近三年的产量数据。数据显示，2008年度全国玉米总产量达到了创记录的16590万吨。2009年由于东北产区遭受不利天气影响，总产量减少为15500万吨，2010年全国玉米播种面积约4.71亿亩，较去年大幅增加，预计总产量可达16500万吨，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丰收年景。

    李国祥：我们原有的储备是相当充足的，再加上今年我们的秋粮出现了难得的大丰收，整个调控的经验、手段相对比较成熟，所以说毫无疑问，国家要稳定价格，特别是粮食价格，应该来说，肯定能够去的比较好的成效。

    李国祥教授告诉记者，如果后期玉米价格波动较大，出现阶段性的供求紧张情况的话，国家将会更多的通过中央储备玉米以及各级地方储备玉米的吞吐来稳定玉米市场价格。而且除了国储粮外，国家通过玉米进口来调剂市场的可能性也会加大。早在今年七月份，中粮集团就陆续从美国进口了30万吨玉米，做好了仓储准备。

    记者：粮价需要稳定，农民利益需要保障，这二者的关系，我们该如何平衡？

    李国祥：粮价甚至整个农产品的价格，和整个国家的物价总水平的关系，应该来说他们既是矛盾甚至是冲突的，但是又是统一的。农民要想从农产品价格当中，从农业生产中获得最终的利益，或者成为最终的受益者，必须要保持整个物价水平的整体稳定。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来促进粮食价格，和其它农产品价格合理水平，这样才能保证农民最终得到好处。

    杜庆清，中国国际期货有限公司研究员，近一段时期，他一直关注着大宗类农产品，特别是玉米的期货走势。

    中国国际期货有限公司研究员 杜庆清

    记者：您认为目前玉米价格上涨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

    杜庆清：今年6月份开始，美元不断走低，全球以美元计价的商品它要抬高。这是一个反向的一个相对，反相关负相关的关系。所以这也是推高一种大宗商品上涨，当然也包括玉米价格。对它深加工这一块等等，各个方面这一环节，玉米的它的用途，它非常广泛，那么在这个方面来讲，它也提高了需求。

    杜庆清告诉记者，受天气因素的影响，美国农业部10月份将玉米总产量由上月的3.33亿吨再次调减至3.21亿吨。产量下降，致使玉米价格上涨。根据美国农业部数据，从2010年4月底中国首次订购美国玉米以来，截止2010年10月底，中国共订购了超过160万吨的美国玉米。而美国路透社，《纽约时报》等多家国外媒体报道评论说，根据美国谷物协会的调研，2011年，中国预计会进口200-300万吨玉米，以满足不断增长的需求。增长的动力主要来自玉米加工行业和牲畜饲料需求，前者明年可能增长15%或更多，而后者则将继续以每年3%-5%的速度增长。

    记者：目前玉米的期货价格是什么行情，根据您的经验判断，它的价格走势是看涨还是看跌呢？

    杜庆清：期货价格相对波动比较大的， 可能现货价格也会放大它的波幅。你可以从这个幅度上来看，你可以看周线，从周线来看，可以看它幅度从2000拉到2300，大概涨了15%左右，这一个月。从盘面上来看，从月线上来看，这一个月的涨幅比如说10月份的涨幅涨了7%，从低点到高点基本上涨了50%，这是美国那边的情况，现在有所回落。到下半年有一个回调。

    杜庆清告诉记者，今年以来，玉米期货市场价格走势强劲，在11月初突破了600美分蒲式耳整数关口，但是在近期呈现出了下滑的态势，主要原因是美元目前的走强，大宗类农产品上涨之后进一步疲软，同时也受国家玉米市场宏观调控压力的预期影响。

    杜庆清：期货市场可能猛跌一下，现货市场相对来讲可能要平稳。

    半小时观察：让农民敢于卖粮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从全国各粮食主产区的情况看，今年粮食丰收几乎已成定局，有望再创历史新高，而国家发改委发布的粮食库存储备情况报告也指出，当前社会总供给与总需求基本平衡。由于粮食生产连续七年实现高产，全国粮食库存占消费的比重已经超过40%，远高于国际公认的17%至18%的安全水平，完全可以保证国内市场供应。这些数据说明，粮食并不会出现紧缺，保持充足的粮食供应将为稳定物价奠定重要基础。正因为这样，对种粮农民存在的一些惜售心理，更应该从流通、经营和加工等多个环节通盘考虑，消除他们的顾虑和担忧，让他们在丰收之年能有一个好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