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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决煤电矛盾的诸多方案中,纵向一体化是得到最多人认同的一个方案,尤其是大的电力企业,最近有学者专门写书论述此事。
何谓纵向一体化?也即煤炭生产企业办电厂,电力企业办煤矿。
这种办法真的可以化解煤电矛盾吗?
我们首先要问什么是煤电矛盾?是煤价太高,发电企业承受不了,因此造成火电企业大面积亏损,因而电力企业希望煤炭生产企业降价,而煤炭生产企业却不仅不肯降价,反而大幅提价,因此产生矛盾,这就是近几年来中国能源市场上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也是令国家有关部门最为头痛的一个词。但这真的可以称之为煤电矛盾吗?那我们又要问一个问题,在九六年到二零零二年那段时间,煤炭生产企业煤炭卖不出去,工资都发不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煤电矛盾呢?
煤炭和电力行业是上下游企业,它们之间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从本质上说它们不存在矛盾。但是目前因煤价过高,火电企业大面积亏损又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怎样来界定这个事实呢?火电企业亏损的唯一原因就是煤价过高吗?按一般市场规律来说某种商品只要是市场上需求的,又特别是对那些供不应求的商品,生产成本上升,销售价格必然提高,这就不仅不会存在亏损问题,反而会带来巨大的利润。那么中国的“电”这个有着不可替代的市场需求,而且是供不应求的商品又为什么会给生产它的火电企业造成全面巨额亏损呢?因为国家管制了它的价格,不允许它随意提价,所以因煤价上升带来的成本增加不能顺利的传导到它的下游:“电”的用户身上去,这才是造成火电企业大面积亏损的真正原因。
因此以“煤电矛盾”来界定火电企业亏损问题是个假命题,真命题应是“火电困局”或说是“中国电力市场的改革问题”。以“煤电矛盾”来界定火电企业的困局,就遮蔽了问题的实质。
但今天我们在这里不讨论中国电力市场的改革问题,我们仅就煤企办电,电企办矿的问题展开我们的讨论。
在企业组织理论中有横向一体化和纵向一体化两种企业扩张模式。横向一体化是指跨出自身的产业链,介入其他产业链的行为,像煤炭生产企业去搞农业,机器制造业等。而纵向一体化就是在本产业链中实现上下游产业的一体化,像石油产业从钻井、采油、运输、炼油、市场销售全部一体化。在中国煤炭行业里实现了纵向一体化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神华,它不仅实现了路、港、矿的一体化,目前它还有4500万KW的发电装机容量。《人民日报》还发专文《看神华如何创造“神话”》来介绍这一情况,今年八月一日的《中国能源报》也登载了这篇文章。神华这个案例能否证明煤电纵向一体化就是解决目前“火电困局”的最佳方案呢?
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得主科斯的的企业理论认为企业的存在就是为了降低交易费用。在人们用这个理论去批判计划经济时,认为计划经济将交易费用无限放大了,但人们却忽视了一个问题,计划经济的目的恰恰是为了降低交易费用,计划经济的创立者们的思路与科斯的思路完全是一样的,将外部性转化为内部性,由此减少由订立合约等市场行为带来的交易费用。但最终的结果是大家都看到了,不然中国不会放弃计划经济而走市场经济之路。为什么计划经济的结果会严重有违计划经济创建者的初衷,不仅没有降低交易费用,反而极大的放大了交易费用。首要的问题是其极端的低效率,效率的低下根本的原因是人没有积极性,人没有积极性的原因是缺乏竞争,不是说人在一个组织内部没有竞争,而是说人处于一个没有竞争者的组织内时,其组织内的竞争就是不充分的,不具激励性的,甚至会弱化到消失的程度。这样的状况是不看企业的所有权的,也即不论什么性质的企业,国营企业和私营企业都一样。因此科斯说的将外部化转为内部化的路是不可能无限制的走下去的,无限制的走下去就会产生“马太效应”。一旦达到这种状况,整个经济经一片黑暗。资本主义经济也不例外。为了避免这一结果,欧美发达国家普遍制定了反垄断法,并认真的付诸实施,上世纪初美国政府分析洛克菲勒石油财团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撇开神华成立成长的特殊背景及神华“神话”的不可复制性不说,仅从经济学理论上来分析,就可以看到煤电纵向一体化不是解决“火电困局”的最佳方案。
西方经济学的老祖宗斯密曾在《国富论》中举了个制针的例子,即一个人做完制造一根针的所有工序最后制出一根针的数量远远低于十八个人每个人只做一道工序而最后制出的针的数量,效率可以提高4800倍,这就是分工产生的结果,这也说明企业组织的产生的第一原则是提高效率。从这一原则出发去看煤电一体化的方案,它并未提高效率。煤矿还是原来的煤矿,火电厂还是原来的火电厂,无非是将煤矿的利润分给了火电厂,火电厂的亏损可能得到一定的缓解,但火电厂的效率并不会因此而提高,可能还会下降。因为成本压力没有了,管理很可能出现松懈,再者,电力行业的亏损压力没有了,整个国家的电力市场化改革的动力也没有了。在这里我们还是以神华为例说明一下分工及专业化的好处。大家都知道,神华是老华能集团分拆的产物,在神华未能从老华能分离出来进行煤炭的专业化生产时,老华能的煤炭生产和电力生产的状况都十分不理想,特别是煤炭生产的状况不理想,只是在老华能分拆成专门生产煤的神华和专门发电的华能之后,不论是神华的煤炭生产还是华能的电力生产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这就是分工和专业化的力量,所以可以说神华的成功不仅仅是一些特殊条件的产物。但可惜的是它们又走回了它们自己的原点。如果神华可以大规模办矿,当初为什么要分拆它们呢?
专业化的生产提供专业化的产品,国家所以要组建神华,就是为了让神华成为中国基本能源----煤的优质、高效的供应者,起到中国基本能源保障的定海神针的作用,但是神华如果在电力生产和煤化工产业上过度扩张,它就无法发挥这种作用,它就将把国家给予的资源全部转入本企业内部循环,变成它争取本企业利益最大化的工具。神华目前有4500万KW的发电装机,按火电利用小时5500小时来算,它将消耗1.2亿吨煤(按5000大卡计),如果它将自己的发电能力扩张到1亿KW(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么将消耗煤炭2.5亿吨,也就是说国家特批给神华的朔黄铁路目前的运能全部都将用来为神华本企业服务,而不是为全国人民服务。不论神华会怎样申明自己是央企,国企,是全国人民的企业,但它只要是企业它就必定有企业自身的利益,它就会去争取企业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这是市场经济最基本的规律。目前中国最大的石油企业中石油、中石化在市场上的表现就是很好的例证,当然神华现在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所以,这样的纵向一体化,尽管有可能解决“火电困境”,但是它是以破坏中国的市场经济和降低经济效率为代价的,何况这样的纵向一体化在中国能不能实现,在多大程度上和多大范围内能够实现都还是个问题。
任何经济行为和产业组织的形成都是有条件的,我们来看在中国究竟具不具备全面实行煤电纵向一体化的条件。
一、目前中国的煤炭资源已基本被占用,特别是优质煤资源,基本已被原有的煤炭企业掌握,能够留给电力企业的已很少很少了。
二、这些掌握着中国的煤炭资源的煤炭生产企业有没有意愿和可能来进入电力行业,在目前煤炭行业利润如此可观而电力行业全面亏损的情况下,不会有多少煤炭生产企业愿意去建电厂三、在目前的形势下,只有电力行业才有实现这种煤电纵向一体化的积极性。专家们指出,电力企业只有把30%以上份额的发电用煤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具有与煤炭生产企业讨价还价和影响煤炭价格走势的能力。2010年,中国全年发电用煤在16亿吨,30%就是5.3亿吨,到十二五末中国火电装机要达到10亿KW,每年发电用煤将达到22亿-25亿吨,30%既是7-8亿吨。电力行业自己去从事这么大规模的煤炭生产显然是不现实的。即使到了这么大的规模,这种纵向一体化的内部管理也不可能像一个企业的上一道工序与下一道工序那样的内生性管理,规模效应迫使他也必须实行市场化的外生性管理。
四、目前,能够得到国家和各级地方政府支持的,可以进入煤炭行业的电力企业,基本上都是具有国家背景的五大电力公司。今年五月九日的《中国煤炭报》对此有一篇较具体的报道,这篇报道的标题是《透视央企办煤矿》,但五大电力公司目前在火电行业中也只占50%左右的份额,那么没有可能进入煤炭行业的电力企业又将怎么办?
五、运输瓶颈问题,煤矿可以建起来,煤也可以挖出来,但怎么运到厂里去发电呢?据报道,国电集团为配合葫芦岛煤码头建设,正在蒙东建一条从白音华到葫芦岛的铁路,但有可能五大电力公司每家都自建一条自己的煤炭运输专用铁路吗?
当前许多到鄂尔多斯和宁夏、陕西榆林地区投资建煤矿的企业,包括央企,也包括像山东兖矿集团这样的大型煤炭生产企业,他们面对的共同问题就是铁路运输问题,运不出去建再多的的矿挖再多的煤也没有意义。有人会说蒙冀铁路建成后铁路运输问题将大大缓解,这不错,但五大电力公司的电厂并不全部分布在沿江沿海地区,那些分布在湖南、湖北、四川、江西、陕南、广西北部、广东北部、浙西、闽北地区的电厂又该怎么办?
没有运输就没有市场,这是亚当 斯密早就说过了的。在设计煤电纵向一体化问题时,如果不把铁路包括进一体化的体系之内,这种纵向一体化只能是纸上画饼,没有意义,神华所以能够纵向一体化成功,根本的条件就是他有一条自己的铁路,而现在要动铁道部的奶酪又谈何容易。
六、坑口电站的问题 坑口电站是最有可能,也最应该实现煤电一体化的。也有了成功的范例,像淮南煤电基地和大唐与同煤合作的塔山煤电一体化项目。所以今后国家推进的十二个大的煤炭基地应该大力推广淮南和塔山模式,但这样做也是有限度的,首先是“水”的限制。国家现在规划的煤炭基地都在中国的西部,而这些地区都极度缺水的,如果用风冷机组来代替水冷机组又将大大增加煤耗。二一年十一月一日的《中国能源报》报道,大唐国际位于内蒙的托克托电厂,水冷机组Kwh煤耗为315克,而风冷机组冬季煤耗333克/Kwh,夏季耗煤350-360克/Kwh,如果再加上长距离送电的线损,这样高的能耗如果大规模推行的话,对中国的能源体系来说是无法承受的。第二是坑口电站的外送通道的限制,尽管我们还可以建更多的超高压输电线,但总之是有限度的,它不可能代替输煤的通道。第三是长距离送电的战略安全问题。科索沃战争已给了人们一个很深刻的教训,可以说北约的胜利不是精确制导武器的胜利,而是造成电力短路的石墨条的胜利。战后北约的指挥官们看到南联盟保存完好的整个军事体系时无不惊讶万分。但是这个完好的军事机器没有了电就成了一堆废铁。我们暂且不说战争,就说自然灾害和人为操作事故也足以破坏整个系统。第四是已建成的坑口电站几乎都遇到了建在坑口而无煤可用的尴尬境地,在国家没有放开电价的情况下,有任何一家煤炭生产企业会来和它们实行煤电一体化吗?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到,大规模的全面的煤电纵向一体化既不合理也没有实现它的现实可能性。
下面再简单讲讲国家限制电价的问题,现在对国家的这一做法的批评如浪如涛,几乎没有说好的。很少有人看到这一做法的正面效应。这一限制的正面效应尽管有限,但至少迫使电力企业加强内部管理。使高煤耗的小火电无法运行,各大电力企业纷纷上马60万KW和100万KW的超临界和超超临界机组。锅炉温度提高到700℃的试验已开始进行,所有的电力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动脑筋,想办法,哪怕是想的歪点子。这就是国家限制电价的正面效应,如果全面实现了煤电纵向一体化,恐怕这些正面效应又会统统丧失。
再提一个小建议,与其费心费神地去搞煤电纵向一体化,不如尽快去解决铁路运输的瓶颈问题,这才是进一步提高全中国经济效益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