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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鹏 高江虹 杨亦宁
新上任的上海铁路局局长安路生7月28日披露出首家甬台温事故的责任方。他表示,一家北京研究院设计的信号系统受雷击后,在应亮红灯时闪现绿灯,D301因此高速撞向D3115。
顿成千夫所指的“北京设计院”,全称为“北京全路通信信号研究设计院有限公司” (以下称“通号院”)。
北京西三环南段一处六层办公楼,内部人仅凭一种深色过塑卡片进出,快递员只能隔着电动门交接物品。时近中午日晒时,在楼房背面,两位保安瘫坐在巨大的阴影下,依旧紧盯每一位过往者。
这里便是“通号院”的所在地。这家公司现在正如临大敌。法定代表人、高级工程师张海丰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下午三点,等待数小时后,公司一位宣传部门负责人短暂接见了各路记者。她说,“我们公司现在所有专业技术人员包括领导都在配合国务院做调查。”
而全国铁路系统已纷纷在27日收到文件,在涉及的上万公里高速铁路和城市轨交中,凡通号院设计研发的产品,都将面临排查和整改。
如果不发生7.23事故,按照原计划,中国铁路通信信号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称“通号股份”)注资13亿完全控股的这家公司,将会随着集团A股上市募资,进一步扩张业务版图。
甬台温线上的“元凶”
事实上,在调度中心使用的电路监测维护软件,亦是由通号院研制。
铁路业内人士都知道,这家通号院相当有来头,这里聚集着一干有权在铁路系统技术评审中发言的专家。其商业模式是在政府资金支持下,既设计研究,又委托生产,然后在铁路系统内顺畅地销售产品。
近年,随着高铁建设潮涌,通号院的业务亦驶入快车道。北京一家会计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显示,2007年前数年,通号院年净利润在1000万至2000万间。2007年达到6300万元,2008年之后数年,更是翻倍,冲到1.3亿元以上。
当2005年通号股份(当时还未改制)中标甬台温线通信信号集成商,通号院专家和上百位一线员工,开始他们驾轻就熟的工作。本报记者手中的设计文献显示,整条线路CTCS-2 级列控系统,即由通号院规划调试,直至完成。
其中,地面设备中的列控中心、站间列控安全信息网络、Z P W -2000A轨道电路、LEU、点式应答器等设备组成,主要产品均由通号院引入外国技术后自主研发,部分软硬件由通号集团对外采购。甬台温全线13个客站,均配备相应的地面列控设备。
据安路生在分析会中所指,7月23日晚雷击造成信号机出现电路故障,这当中由通号院提供的产品包括,感应列车行进位置的点式应答器与接收其信号的LEU装置,以及连接这些设备、深嵌在轨道中、进行电信号传输的ZPW-2000A轨道电板。
7月23日20点20分左右,D301次列车从永嘉站常速前行,正常情况下,在它前方的应答器,应该将前方情况发到信号灯上。调度人员以为,信号灯会让列车停下,当信号灯是绿色时,也许D3115已经抵达温州南站。
而停在前方轨道上的D3115,尽管暂时屏蔽了ATP系统,调度中心也应通过电路监测发现它的位置,因为列车在轨道上行驶,车轮间的连轴,会与轨道中的电板形成回路。然而,
直至最终追尾的约8-10分钟内,并未有人对此作出反应,信号灯一直是绿色。
业内人士分析说,这不是一个信号机或应答器的问题,可能是在D310和D3115之间的所有闭塞区中,整体电路设计存在问题,才会酿成如此惊人的错误。对此分析,通号院新闻发言人28日未作回应。
据高速铁路建设标准,乃至通号院主导设置的ZPW-2000技术标准,雷击导致的一处短路、断电等情况,应可以及时向列控中心的监测系统发送信号,事实上,在调度中心使用的电路监测维护软件,亦是由通号院研制。
巨大的技术僭主
通号院和通号集团的专家或其紧密合作者,在铁道部的技术评审会商中掌握一定话语权。
随着“元凶”被揪出,忧虑甚至恐慌在铁道系统内迅速蔓延。本报记者掌握的一份2010年通号院应收账款单据显示,中国所有大区铁路局,大型城市的铁路分局,都与通号院存在一年期或两至三年的债务关系——它十数年来的技术圈地,遍布每一条铁路动脉。
通号院注册成立于1994年,当时经铁道部批准,由通号股份的前身中国铁路通信信号总公司独资4000万元设立。2000年,铁路系统进行政企分离改革,通号总公司获得国务院批准,改制为集团公司。
通号总公司完成改制后,通号院作为铁道部管理的集团二级企业,依旧设有一定数量的行政性岗位,法定代表人由铁道部任命的母公司总经理兼任,集团从铁道部获得的科研经费,相当一部分下发至通号院,尽管这并非一家纯粹学术机构。
在高铁契机出现后,通号院先是以欧洲标准研制出两代CTCS系统,而后获得铁道部认可,列为动车线路标准配置之一。而众所周知的是,在电气化改造路段和高速铁路的通信信号集成建设中,通号集团几乎成为垄断者。
据其改制上市方案所述,自第一条时速350公里的京津城际铁路四电系统集成开始,合武、武广、广珠、郑西、广深港、沪宁、海南东环、哈大等11条客运专线和高速铁路项目被陆续揽入怀中。此外,京津沪广深等18个城市地铁轻轨通信信号工程,也由其总承包。
于是,通号院设计的CTCS3代系统,在国家批准立项后,由国家科技支撑计划资助迅速完成,用于300公里/小时的高速铁路列控。而列控信号的传输设备,包括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的ZPW-2000A闭塞系统,GSM-R无线网络设备,亦由通号院完成轮廓。
在北京、上海和沈阳的三家铁路信号工厂,这些设备在委托生产后,由集成商通号集团向通号院直接采购,由于铁路信号系统涉及特殊安全,依照法律可以只进行邀请招标。
另一方面,据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透露,通号院和通号集团的专家或其紧密合作者,在铁道部的技术评审会商中掌握一定话语权。
而一些新生的高铁设备生产企业,近年来或直接进入通号院的采购名录,或经其内部人推荐,成为设备提供商。世纪瑞尔、卡斯柯、佳讯飞鸿、辉煌科技,概莫能外。本报记者检索到,甚至有通号院的高级管理者,在这类上市公司获得一定比例的流通股。
集团上市拦路虎
依照《铁路通信信号设备生产企业认定实施细则》,企业因产品质量原因造成责任特别重大事故的,应该被取缔特许生产资格。
一个难以消弭的错误,正从甬台温线向外扩散。如今,通号院显得异常犹豫,它在28日在官网发出致歉信,当晚又将其删除。
本来,通号集团已决意在A股公开发募股票,预计发募规模占发行后总股本25%,约40亿元。2010年,集团已完成股份化改造。中国机械工业集团,中国诚通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各出资5000万元,中金公司出资2000万元,通号集团依旧持有96.47%股份。
因此,通号院在2011年2月悄然提出改制,由全民所有制企业改为有限责任公司,经净资产评估,除约7000万资本公积和储备,其他13亿元作为注册资本。
7年以前,通号集团脱离铁道部,纳入国资委管辖序列,它转而走向与其他央企相同的融资之路。在2008年向国资委提交的改制上市资产重组方案中,集团称,将在14家二级全资企业经营性资产,3家二级控股公司,和1家二级参股公司中,将与通信信号直接相关的主业全部装入上市资产,上市公司占集团总资产的98%以上。
2010年8月7日,国资委对中国铁路通号集团公司整体改制上市进行批复,要求其“按照法律法规要求,精心组织,积极推进整体改制,确保股票发行上市成功。”并支持三年业绩豁免事项和资产注入免税。
集团总经理马聘在签发文件中称,尽管集团主要产品占有市场70%份额,一些产品甚至超过95%,但仍需通过上市解决五个问题:一是该行业自有资金积累缓慢;二是组织结构不合理,资源配置不优化,企业制度未建立;三是产品结构难以满足多样需求;四是研发与技术投入未达到一流水平;五是应对国际同行业跨国企业挑战能力不足。
事实上,随着高铁基建热潮,通号集团总资产从2007年48.5亿升至2009年102.2亿,年均增长28.2%。主营业务收入从42亿元到79.4亿元,年增长23.6%。
这些数字已然凝固。尽管通号院内看上去依旧平静,但紧闭的门窗背后,藏着一个鲜亮的现实。依照《铁路通信信号设备生产企业认定实施细则》,企业因产品质量原因造成责任特别重大事故的,应该被取缔特许生产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