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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因多起民间借贷刑事案件而备受关注的鄂尔多斯信用危机会大幅蔓延至西北其他地区吗?如果考虑到鄂尔多斯的另一个背景——因煤而富,以及在此背后的煤老板身影,结果未必会最糟糕。
在刚刚过去的一周,据《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鄂尔多斯市,乃至与之相邻的神木
、榆林地区调查,相比于温州的民间借贷危机,鄂尔多斯的信用危机,有着它自己“资源借贷”的特点。
据本报记者了解,在鄂尔多斯所处的西北周边地区,一方面,借贷人普遍都有煤老板的背景,资源的存在,增加了当地民间借贷抵御风险的能力,跑路对于煤老板而言,也非一个理性选择。
另一方面,鄂尔多斯民间借贷信用危机,也与当地煤矿兼并整合,以及技术改造有关,这也加剧了煤老板的资金紧张。而对于目前已经发生的借贷案件,也有各种抵押资产可循。
即便如此,根据本报记者获悉的鄂尔多斯市已经发生的民间借贷刑事案件最新进展情况,最终解决难言乐观,而对于当地所出台的针对民间借贷的法规,也仍有更多的路要探。
喜忧参半的链条危机
发生在鄂尔多斯的房地产老板自杀事件,改变了远在百公里以外的神木电信局退休职工刘某的生活。
最近一段时间来,每天从早晨起,刘某就要一边给去鄂尔多斯要账的张先生电话询问进展,另一边不停地跟登门要债的本地熟人解释,张先生所要的债务,包括神木超过20名债权人的钱款。
“放在中富的贷款问题不太大,他们有房子,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房子抵押。”刘某总会对登门要债的熟人说。此前的9月24日,正是鄂尔多斯市中富房地产开发责任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王福金的自缢,掀开了当地民间借贷危机的冰山一角。
而鄂尔多斯的苏叶女案中,一名债权人高女士将弟弟的两套房子抵押了400万贷款,再加上自己向另外8人融来的1200万资金以4分的利息出借给苏叶女的,现在苏叶女被抓,弟弟却还背着银行的利息。
“民间借贷案件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大部分出借人都有下线,如此一来,牵涉在里面的家庭就要乘以10倍。”一位知情人士称。
据本报记者从权威渠道获得的信息,目前在鄂尔多斯市东胜区经侦大队登记的苏叶女案出借人数就超过300人。祁有庆案的出借人为824人,中富公司案373人,梅良玉案的出借人上百人。按照每个出借人平均有5个下线融资人来计算,裹挟在上述民间借贷案件中的家庭就超过7500户。
然而,鄂尔多斯市政府对于数量庞大的下线也有所准备。一位当地权威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自2010年1月石小红案件移送东胜区公安局后,相关政府部门、公安机关就对此类案件摸索出一整套处理方式。
据上述人士介绍,这套处理方式一般是控制犯罪嫌疑人,摸底和冻结资产,根据出借人提供的借贷凭证进行询问和笔录,制定清偿方案。在石小红案件的处理办法中,就要求二线人员在处置过程中稳定下线,对于不积极配合稳定下线的二线人员,有可能导致群体性事件的、构成犯罪的坚决予以打击。如不构成犯罪的,建议法院以民事官司受理二线人员以下案件。
鄂尔多斯公安机关已经查明,中富案件基本资产与债务可以互相抵扣;祁有庆案中,祁从824户吸收的资金本金约为1.5亿元,加上家族自有资金放给83户的贷款约为1.71亿元,也基本上可以实现资产与债务的平衡。
目前,鄂尔多斯经侦大队已经公开祁有庆案的处理方式,依照“往息抵本”按比例清退的清偿方式,根据向祁的83户上线追缴资金的情况,分批次清退。
“往息抵本”的清偿方式自实施以来,一直得到出借人的广泛支持。但是,恐怕这一方式在苏叶女案中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
苏叶女出借人马成功告诉本报记者,这是因为以往的案件都发生在房地产市场繁荣时期,利息加上融资人的固定资产,基本上可以实现资产与债务的平衡。但是,现在房地产市场疲软,加之苏叶女嗜好赌博、买彩票、挥霍享受,其资产合计约3亿元,非法吸收的资金却超过10亿元。
据马成功透露,出借人统计的苏名下的资产主要是房产:铁西区威廉大厦1万多平方米商用面积,天骄小区住宅2套、天骄底商700平方米、建宁小区住宅2套、达拉特旗住宅6套、2套别墅,但上述房产均下跌不少。
此外,苏叶女还有玛莎拉蒂等6辆好车。苏的现金流来源于其经营的顺鑫亿祥叶农家乐和顺鑫亿高老九火锅城,以及俏姿男士养生馆、俏姿美容院、鄂尔多斯市万海物流有限公司,除2家餐饮企业外,苏的其他公司经营情况并不理想,在其投案自首后,上述产业基本都处于歇业状态。
除了刑事立案的上述恶性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外,在鄂尔多斯东胜区法院以民事案件出现的民间借贷纠纷也出现了上升趋势。以10月12日为例,因为借款纠纷而进行的车辆拍卖公告信息就有3份。
神木县的情况也与此类似,据本报记者从神木县人民法院拿到的5月份开庭信息,5月份共计有57个案子开庭,其中民间借贷纠纷案为26件。但目前,神木尚未有吸收公众存款的恶性刑事案件。
“这里是熟人社会,一般借贷人也都有资产,早就被出借人摸清楚做了财产保全,相当部分连官司也不用打,在案前调解厅就把问题解决了。”神木法院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民间借贷中的煤老板
民间借贷在鄂尔多斯、榆林市、神木县古就有之,但是如此大规模的借贷市场,还是伴随着前几年的煤炭产业的兴旺发达发展起来。这与当地投资渠道狭窄分不开,房地产暴利则吸引了煤炭产业资金进入,同时,民间拆借市场也渐成气候。
流动在西北借贷之城的民间资金规模究竟有多大?
据鄂尔多斯金融办的数据,截至2010年8月初,全市经有关部门审核批准从事融资服务的担保、典当、投资公司、委托寄卖行共971家,注册资本达345.3亿元。
其中,典当行36户;各类投资集团和投资公司共468户;担保公司270户(整顿后为36家,注册资本金41.33亿元);委托寄卖商行197户。
截至2011年6月,鄂尔多斯市已开业小额贷款公司达87家。而神木金融办提供的数据则显示,神木共有小额贷款公司22家,典当行3家,担保公司一家。
尽管相关法规规定,上述公司只能以自有资金开展业务。但是据本报记者了解,在快速高利的诱惑下,不只大部分担保、小贷、典当公司从事吸收存款放贷业务,在鄂尔多斯、榆林、神木随处可见的煤炭、房地产办事处也在不同程度地从事地下钱庄业务。以最近被媒体曝光的郑州圣沃担保公司为例,其注册资本仅为5000万元,吸收存款的金额就超过10亿元。
鄂尔多斯金融办副主任赵光荣表示,如果按照鄂尔多斯地区融资总量的20%计算,这一数字约是300多亿元。内蒙古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余光军则认为,民间借贷规模约700亿元。但是,按照两地担保公司的估计,在不重复统计的情况下,鄂尔多斯地下钱庄1000多个,借贷规模在2000亿左右。神木地下钱庄300个,350亿资金量。
相较于神木本地企业融资的2~2.5分月息的水平,鄂尔多斯地区3~5分月息的高利润显然更有诱惑力,因此就吸引了很多神木、榆林、西安地区的资金。
据神木迎宾路附近的本地小贷公司老板李先生对本报记者介绍,全县22家小贷公司,基本上都是由六七个股东构成,几乎家家都有煤矿老板入股。而鄂尔多斯也与此类似。“这些公司很有实力,部分程度增加了这边民间借贷市场抵御风险的能力。”李先生说。而且这些机构嗅觉敏锐。
“有房产抵押也不行,没有钱可以放出去了。”神木聚利典当行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已经停止放款有段时间了,主要是原来借钱的人没有还,市场上的风险增加。据了解,此前改行放贷的利息加手续费,合计约3~3.2分月息。
“我们公司比较谨慎,公司的资金,有一半以上又投入到煤炭产业中去了,当然不排除里面也有许多煤老板不是纯粹做煤矿,也有挪至房地产行业中进行周转,甚至炒矿、炒明盘(当地特有词汇,即表面圈地做实业,实则私挖煤矿,目前价格炒至1平方公里约2亿元),但是我们出借的一个原则就是看他手里有没有煤矿的原始股,如果有,即便他亏了,也不至于还不起。小贷利息也不算高,不到3分月息,符合不高于央行利率4倍的原则。”李先生说。
他还表示,之前公司股东还打一些擦边球,以私人名义吸收一部分存款作为公司运营资金的弥补,月息在2.2~2.5分的神木平均水平上。今年4月,我们发现市场上的现金流吃紧,担心会出现问题,于是股东就将利息调低至2分月息,许多相熟的出借人就把资金从公司倒至别处去了,这也是我们乐见的,是控制风险的一种方式。
“我在想,这波借贷危机,假如我们小贷公司亏1个亿,我们也是亏得起的,不会跑路,我们每个股东手里的煤矿原始股更值钱,跑路不划算。”李先生说,这也正是鄂尔多斯、神木、榆林地区借贷危机区别于温州危机的地方。
楼市和煤矿技改因素
经济学家马光远曾公开表示,鄂尔多斯开发房地产的资金来源80%依赖的不是银行信贷资金,而是当地极其活跃的民间借贷市场。而鄂尔多斯近期爆出的四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经调查均与房地产密切相关。
西安的楼盘在榆林、神木地区一直销量不错。但是据西安房地产信息网数据研究中心的数据,今年9月,西安商品房交易面积与上年相比,同比下降33.64%,环比下降9.44%。另外,曲江附近楼盘每平方米降价约2000元,总价较年初便宜了近10万元。
2011第三届鄂尔多斯住交会上,一些参展企业降价幅度高达10%~15%,但是成交量却并不理想。目前,鄂尔多斯销售最火爆的一个楼盘为鄂尔多斯永晟集团开发的景颐苑小区,之前均价在7600余元/平方米,国庆期间调整价格至4999元/平方米。并且,公司给出了类似于中富公司的赊销政策:购房者支付50%首付,公司垫付50%,购房人按月以银行利息偿还公司资金,5年还清。
而此前购销两旺的育雅轩小区和金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楼盘,近期也出现了许多付了首付款,却无法办下贷款的购房者,他们均在寻求转让。而对于尾盘销售,两家公司仍在7000元/平方米强撑,甚至要求全款购房,销售基本处于半停滞状态。
神木尽管是一个县城,但是中心位置的楼房售价一度达到2万元/平方米,甚至超越了西安、榆林地区的楼盘。尽管在神木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楼房贱价出售的小广告,但是,购房者并不买账,观望情绪很重。
而据本报记者从榆林市各大国有商业银行了解到,工行、农行个人信贷业务基本停滞,业务窗口重新开启的时间也不明朗。农行榆林分行人士透露个贷业务停滞的原因:“已有信贷规模已经用完,并且还超额了。”建行榆林分行虽然还在受理个人抵押贷款业务,但是有许多审批资料已经压了一段时间还没有排上。而这种情况在鄂尔多斯也很普遍。
此外,鄂尔多斯、榆林、神木的许多房地产公司均有煤矿股东入股。但是,目前陕西、内蒙均在搞煤炭企业整合。规模以下的煤矿在被兼并、重新改造技术完成之前是不能再开工的。停工意味着断炊,投入房地产的煤炭资金骤然吃紧。
并且,在鄂尔多斯、榆林、神木地区,许多兰炭厂股东拿到的是6个月的银行承兑汇票,资金被占用情况严重。目前,在神木地区,仅有神木国有资产管理局意识到了资金占用对于企业的影响,为支持兰炭厂这类实业企业发展,以其承兑汇票作为抵押,出台了一系列支持兰炭厂这类企业发展的具体举措。
亡羊补牢未晚乎?
鄂尔多斯正在缓慢发酵的借贷危机也引起了更高层面的关注。10月14日,公安部经侦局某高官一行飞赴鄂尔多斯进行调研,并就当地的民间借贷市场情况与鄂尔多斯公安局等相关部门进行了一下午的沟通及座谈,当地公安机关向上级汇报了近期发生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件的进展情况,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6点。
此外,来自权威渠道的一位知情人士透露,鄂尔多斯即将正式出台一份主题为“维护金融稳定,促进房地产稳定健康发展”的文件。该文件的主要内容包括:要求在四季度银行提供100亿元的新增贷款;争取银行利率上浮水平低一些;不再新建保障性住房,对目前市场上的商品房进行回收从而作为保障房进行供应;压缩房地产土地供应,减少开发量。此外,鄂市还将对非法集资活动进行从严监控并予以严厉打击。
另外,据称鄂尔多斯正在谋求建立民间借贷监测体系。由人民银行鄂尔多斯市中心支行起草、上报政府的民间借贷监测方案已成形,共10页的《监测方案》主要是民间借贷的监测框架和民间借贷规模的测算方法等。
监测对象包括辖区内各旗区所有从事民间借贷的融资性中介机构,并辅以对企业、个体工商户、自然人的专项问卷调查。融资性中介机构包括:小额贷款公司、投资公司、担保公司、委托寄卖商行、典当行。据了解,鄂市目前上述机构超过1100家。
而在分工方面,金融办负责对小额贷款公司、担保公司,商务局负责对典当行,工商局负责对投资公司、委托寄卖商行的监测和数据收集。
“通过对监测数据的分析,以此衡量民间借贷的风险,及时发布预警。” 警告抗风险能力一般的融资机构和个人,要求降低规模,加强资金回收;提示债权人减少或停止继续向融资机构和个人放贷。“如果融资者出现恶意转移、挥霍情形,则通报相关部门采取冻结资产、控制外逃等措施。
但据本报记者了解,该《监测方案》尚在鄂尔多斯银监分局等各部门讨论中,尚未最后定稿,正式出台还没有时间表。
而神木县,也在王福金自杀后的第三天——9月27日出台了两份文件《神木县规范金融秩序防范金融风险专项行动实施方案》和《神木县金融突发事件应急预案》,并成立了以常务副县长为组长,县金融办、人行、财政等部门为成员的领导小组。
但来自银行业人士的看法则认为,上述这些措施并未触及民间借贷的根本。当初设计,小贷公司这类企业放贷规模小、速度快。但是,现在小贷公司等新型金融机构已经发生异变,这类企业动辄放贷上百万、千万。
上述人士表示,在小贷公司普遍存在吸放贷情况,就异变为小型银行了,理应参照银行进行严格的风险控制,如果不这样做,积聚的风险就难以控制了。但是这类有实体的公司还算是地下钱庄中比较好监控的对象,最大的风险来自于街头常见的以煤炭、房地产公司办事处、商贸公司、私人皮包公司等形式出现的地下钱庄,真实情况难以摸清,易出现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