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9日上午7点多,K110次列车驶离云南昆明站,开往湖北武汉,列车启动后不久,两名乘警开始在车厢里进行巡视,他们注意到几名奇怪的乘客。
K110次列车乘警 李彬翔:走到7号车厢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女同志(带个小孩),那个小孩只有一个多月大,那个女同志是40几岁左右,反正看着面相比较老,所以我们就产生了怀疑,这么大岁数还带个小孩跑长途。
乘警暗中记下了这个女人的铺位。当两位乘警巡视到下一节车厢时又有了新的发现。
K110次列车乘警 王建智:另外在8号车厢,也是卧铺车厢,发现了另外自称是夫妻的,带了两个婴儿。
K110次列车乘警 王建智:但怎么看都不是夫妻,女孩20岁多一点,男的大概30岁,也相当土里土气的,穿的衣服都是那么(邋遢),两个人怎么看也都不般配。
K110次列车乘警 李彬翔:我说你们是哪里人,她说我是河北邯郸涉县的,女同志回答的话,我说男同志呢,他说他是云南的,我说云南什么地方的,他说是曲靖,我说曲靖怎么会在昆明上车呢,昆明开车才到曲靖,我说你这不是走了远路吗,绕远了。
这对男女带的两个孩子也是刚刚满月的样子,看着这两个婴儿,两位乘警突然回想起上一节车厢里那个带婴儿的中年妇女,想起了一个特别的细节。
K110次列车乘警 王建智:这三个婴儿携带的物品,包括他们的尿不湿,包括奶粉,奶瓶,穿着,基本上都一致。
K110次列车乘警 李彬翔:我说难道他们是一起的?
K110次列车乘警 王建智:但是在盘查他们的过程当中,他说他们不认识,不是一起的。
这三个带着婴儿的乘客身上疑点重重。
K110次列车乘警 李彬翔:在中途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惊动他,只是我们在暗中注视着他,因为我们盘问了他,就怕惊动了他,急着下车。
K110次列车乘警 王建智:晚上不回宿营车,不回休息车,就在8号(车厢),困了就在那儿靠一会儿。
20多个小时之后,k110次列车抵达终点武汉武昌火车站。
列车一到站,警方立即将这三名可疑乘客带走进行突击审查,审查得知,那对自称夫妻的男女,男的叫吴树生,云南师宗县人,28岁,女的叫李璐,河北涉县人,23岁。另一个中年妇女名叫喻立香,也是河北涉县人,41岁。同时更多的疑点逐渐暴露出来,比如吴树生和李璐说那两个婴儿是他们的双胞胎,可民警发现那两个孩子无论是样子还是年龄差距都比较大,另外,李璐说他们是要到河北涉县老家给孩子办酒席,可吴树生却说他们是去旅游。更重要的是喻立香口口声声说不认识吴树生和李璐,但民警却从她的手机里发现了她和吴树生的通话记录。
武汉铁路公安处客车刑警大队 副大队长 马庆:首先感觉三个人应该是一起出行,然后涉嫌携带的婴儿可能是拐卖的婴儿。
经过10几个小时的努力,警方终于有所收获。
武汉铁路公安处客车刑警大队 副大队长 马庆:到6月11号的凌晨四点钟,犯罪嫌疑人吴树生和李璐两个人就先后交代,伙同喻立香从云南的师宗县由喻立香负责购买婴儿,然后吴树生,李璐,喻立香三个人共同来进行运输,准备把三名婴儿带回河北邯郸的涉县进行贩卖。
警方查明这是一个长期往返于云南和河北涉县的贩婴团伙,而且成员还远不只他们三个,事关重大,武汉铁路警方加大了对这三名犯罪嫌疑人的审讯力度,终于,在李璐这里取得了突破。
记 者:谁把你拉进这个圈子里面?
犯罪嫌疑人 李 璐:喻立香。
记 者:她是你什么人?
犯罪嫌疑人 李 璐:她在我姐姐家租房子认识的。
记 者: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犯罪嫌疑人 李 璐:刚开始不知道。
记 者:后来呢?
犯罪嫌疑人 李 璐:07年的时候知道的。
记 者:她是做什么的?
犯罪嫌疑人 李 璐:贩卖小孩的。
记 者:她怎么就把你拉进来了,你当时知道这个事情你还参与了?
犯罪嫌疑人 李 璐:当时刚生完孩子,有奶吧,她说路上比较方便,就把我拉进来了。
李璐交代,这次和她一起被抓获的喻立香是这个贩卖婴儿团伙的组织者之一,他们长期从云南曲靖,师宗等地向河北涉县贩卖婴儿。她每次只是按喻立香的要求,把婴儿从云南运送到河北涉县,获取一定的报酬。
犯罪嫌疑人 李 璐:全部都是她(喻立香)提前去(云南)那边,就是找好(婴儿),然后准备好,给我打电话,我再过去。
记 者:像跑这么一趟,她承诺给你多少钱?
犯罪嫌疑人 李 璐:最多的一次是四千多。
记 者:带过几个(孩子)?
犯罪嫌疑人 李 璐:我自己一个人,不包括和他们一块儿的,从我手上抱过七八个吧。
仅李璐一个人就运送过七八个孩子,而且李璐还是后来才加入的,案件的规模让武汉铁路警方感到震惊。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李璐交代比较全面,她就是交代,喻小芬也在卖,“老娘们”也在卖,“老娘们”就是说杜明花,还有海香也在卖,我是刚刚上路。“老娘们”最起码(卖了)不下50个。
李璐表示愿意配合警方工作,武汉铁路警方决定连夜带李璐赶奔河北涉县,抓捕其余犯罪嫌疑人,并对被贩卖的孩子实施解救。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不敢说是全国第一大的贩卖婴儿儿童案,也在前三名了。
2009年6月12日临晨,专案组抵达河北涉县后迅速实施抓捕行动,不到两个小时时间里,就先后抓获喻小芬,饶玉焕等另外四名参与组织运输或贩卖婴儿的犯罪嫌疑人。接下来的几天内,武汉铁路警方继续乘胜追击,将参与拐卖婴儿的主要中间人杜明花,王海香等四人缉拿归案。经过审查,警方发现这个团伙大部分嫌疑人之间都有或近或远的亲属关系,要么是母女,要么是夫妻,要么是兄弟姐妹等等,一个收购,运输,介绍,分工明确的家族式贩婴团伙彻底浮出水面。
武汉铁路公安处客车刑警大队 副大队长 马庆:犯罪嫌疑人喻立香,喻小芬和杨刚田这三个人,他们主要是负责跟云南师宗的上线联系,购买婴儿,购买婴儿以后,通知第三个层次,就是中间运输这个环节的,包括犯罪嫌疑人李璐,武凤林,饶玉焕,吴树生等人,他们负责中途的这个运输环节,然后婴儿到涉县以后,第四个层次就是属于联系中介,包括王海香,张海平,王明娥等人,他们负责就是把这些婴儿分头联系买家,然后把他们贩卖出去。通过审查,喻立香在6.10拐卖儿童这个犯罪团伙当中,应该属于一个主要的犯罪成员。
喻立香,41岁,原籍云南师宗县,经历过几次失败的婚姻后又远嫁到河北涉县。
记 者:你(贩卖婴儿)前后去了几趟?
犯罪嫌疑人 喻立香:前后去了有十多趟,十七八趟。
记 者:都是你一个人吗?还是带着几个人?
犯罪嫌疑人 喻立香:有的带着去的,有的是我自己去的,也是从小没啥教养,没啥知识,做了这个蠢事,我想着我都无所谓,就是我的小孩子没有人照顾了。
武汉铁路公安处客车刑警大队 副大队长 马庆:最低的五六百块钱,就是从云南当地就可以买到一个婴儿,然后呢出资购买的情况就是喻立香包括李璐等人他们来出资,包括运费,交通费整个算在里面,从云南那边购买婴儿,然后到涉县以后这个(卖出)价格也不等,最低的六千块钱,七千块钱就可以卖出去,高的话三万八,三万九。
经过初步审查,警方掌握,该团伙从2005年以来共拐卖婴儿达76名之多。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条中规定,拐卖妇女、儿童集团的首要分子;或者是拐卖妇女、儿童三人以上等八种情况,应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
记 者:你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抓?
犯罪嫌疑人 喻立香:我想到了,只是抓得有点儿晚了,要是早抓到我那个罪没有这么大。
随着这个团伙主要成员纷纷落网,警方必须尽快展开解救孩子的行动。但是,被这个特大贩婴团伙拐卖到河北涉县的孩子有76人之多?而且有些孩子已经被卖掉三四年了,他们现在在哪?怎么才能尽快找到他们呢?这时,一个叫杜明花的犯罪嫌疑人起到了关键作用。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抓到杜明花,杜明花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虽然说是有初中文化,她被抓了以后说我帮你解救,哎呀,我解救出来一个,就是帮你们指出来一个,我就心里好受一点。
杜明花,46岁,河北涉县人。2005年认识喻立香的妹妹喻小芬之后,开始参与他们贩卖婴儿的犯罪活动。
犯罪嫌疑人 杜明花:我就负责给她(喻小芬)找下边,给她联系开头,联系上客户,那边客户来了,这边小芬她带着孩子,我在当中就不管他们了,他们自己讲价。
喻小芬每卖掉一个孩子,杜明花就会得到一笔中介费。
犯罪嫌疑人 杜明花:开头就是(卖)六千,七千,给我三百,四百,五百,后来(卖)九千块钱以后,后来她就给我一千,反正男孩女孩都是给你一千。
因为收买孩子的家庭有很多都是杜明花找来的,所以她知道每个孩子的下落,杜明花向专案组表示愿意尽力回忆,带警方解救这些孩子。
犯罪嫌疑人 杜明花:我赶紧承认,我卖出去的小孩我得赶紧找回来,我得将功赎罪,我不能将错就错了。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基本上现在累计出来,杜明花卖的孩子已经40个左右了。
2009年6月16日,武汉铁路警方开始对被拐卖儿童进行全面解救。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开始去了以后,第一个解救一个鹿头乡的,当时这个孩子是三万九买的。他这个中介人是谁呢?也就是鹿头乡鹿头大队的原村支书。
民警做鹿头大队原村支书工作:
是不是买了个孩子?
谁?我小姨子?
不是要了个孩子吗?
是你买的还是你小姨子买的?
实话实说,没必要再瞒。
我小姨子没有生过孩子。
不是生孩子,是买孩子。
你就实话实说就完了。
嗯,是。是我小舅子买的。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这个孩子是个小男孩,已经两岁多了,按道理说我们都是养儿养女的,我们都很清楚,已经把孩子养到两岁了,我们自己感觉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人家亲生父母卖的,怀疑是被盗被抢的。
民警做鹿头大队原村支书工作:
这个孩子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你知道不知道?
人家说是自己生的。
不要听她的,要是我抱着个孩子来卖,我也说是我生的,你相信不相信?这个孩子有问题。
有问题?
嗯,这是武汉铁路公安局的,来办这个案,要证实这个事。
被拐的?
对,拐卖的。
哦。
知道这个意思了吧?
哦。
咱现在去(你小舅子家),和他见了面,有什么情况给人家说清楚。明白这意思吧?
嗯。
行吧?
嗯。
应该在家吧?
可能在家呢。
咱过去吧。
过去吧。
民警做孩子养母的工作:
这个孩子是拐卖来的。
拐卖的?
主犯已经抓住了。带上孩子去咱城里那儿(派出所)做个材料,把问题说清楚。你穿上衣裳穿上鞋咱就走。
第一个孩子的解救过程非常顺利,这个命运坎坷的孩子一直都在梦乡中没有醒来。
但是,警方抓获了嫌疑人和解救孩子的消息在小小的涉县中不胫而走,给警方随后的解救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我们当时到了偏店乡后寨村一个叫鲜红的,鲜红跟杜明花是表姐妹。去了以后,一开始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开始哭。
民警做孩子养母的工作:
就这才觉得我命不好。
现在小孩在哪吧?
小孩没了,什么都没了。
孩子咋死的?有病死的还是咋死的?
那谁知道,才一个月的孩子嘛。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一谈到孩子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这个人背死了,命不好。去年我儿子骑摩托车被撞死了,好不容易抱来一个小女儿,隔不了十天又死了。
民警做孩子养父的工作:
当时(后山)那有个窟窿,我就扔里面了。
埋了没有?
没有埋。
拿纸箱装了没有?
拿纸箱装着呢。但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倒塌了。
多长时间了?
去年11月份,天冷了。
你带我们去行吗?
带你们去呗。
走吧。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我们当时带着法医呢,我们去挖,我们快走到后山的时候,他又跟我们说,他说我丢到一个废弃的矿井里面去了,这个矿井都废了。这样我们感觉有毛病。
民警做孩子养父的工作:
我说话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讲实话,那也是一条生命,如果说在你这里死了,这个被拐的孩子在你这里死了,你一家三口这个责任是不可逃脱的。我希望你说实话。
我就是跟你说实话。
我希望你说实话。
孩子确实是没了,我也不乐意让孩子死。
警方足足做了四个小时多的工作之后,这对夫妻终于承认孩子没有死。第二天,这位养母带着还不到一岁孩子来到了派出所。
经过10几天的奋战,专案组陆续解救出46个孩子,其中最大的现在已经4岁,最小的才刚刚满月。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把这些孩子带到派出所以后,我们没办法,又从这个武汉调了四个女警对孩子进行呵护。毕竟是个派出所,不是福利院,不是幼儿园,后来重新购置了碗,筷,床,被子,电扇。
因为当地条件有限,这四十多个孩子又还十分幼小,为了保障他们的健康和安全,专案组的民警们是加班加点,严密看护。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24小时对这些孩子进行监控,而且这几天河北邯郸地区基本上高温都是40度,连续高温,孩子发烧的,咳嗽的,拉肚子的,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在我武汉我可以集中调一些警力过来可以轮换的,在涉县没办法。
这些年幼的孩子们还都不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民警们的细心照料下,他们很快适应了这个临时大家庭的生活,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样子让专案组的民警们暂时忘掉了解救的辛苦。
解救工作还在继续,但是越往后困难越多,有些是犯罪嫌疑人想不起来了,有些是找不到收买人了,除了这批被解救出来的40多个孩子,另外还有30多个孩子下落不明,但是专案组并没有放弃,仍在进一步查找当中。在解救过程中,武汉铁路警方统计发现,绝大部分收买孩子的家庭其实都有孩子,而且,他们的经济条件都不富裕,有的人甚至连买孩子的钱都是跟别人借的。这些人为什么要冒着违法犯罪,人财两空的风险,去花成几千甚至几万的价钱买孩子呢?
收买人:这个农村没有个男孩行吗?还要种田呢,是不是。女孩她出嫁走了谁管我呀?
你是花多少钱买的这个孩子?
花了两万块钱。当时家里没有,都是借的。
收买人:农村就是这个说法,反正儿子就是在家里传宗接代,女儿就是你有了病来看看你,给你洗洗涮涮,这还是靠女儿。
受这种养儿防老,儿女双全的观念影响,当地很多家庭都愿意根据自己的需要再要一个孩子。这让人贩子们看到了所谓的市场。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我花钱买孩子这很正常,就像我花钱买了牲口或者是花钱买了一件饰物,这是一样的,他没有这种买卖孩子是违法这个概念。
在整个过程中,贩卖人员也煞费苦心对收买人进行欺骗,经常伪装成孩子的亲生母亲。
武汉铁路公安局刑侦处 副处长 崔志洪:装着扎着头巾,喂着奶,来,我养不活了,或者是我男人把我甩了,我要嫁人了,带着孩子不方便等等等等一些(理由),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临走的时候还抱着孩子哭一下,都是利用这种犯罪的伎俩来蒙骗买孩子的。
现在,虽然解救工作已经取得了重要进展,但是,这个贩婴团伙在云南的上线还没有抓获,这些孩子的亲生父母目前仍然是下落不明,专案组只好将这批先期被解救出来的孩子,暂时移交给涉县当地政府进行安置。与此同时,警方还留取了每个孩子的DNA样本,准备将来找到他们的亲生父母后进行比对。
目前,专案组已经抽调精干力量远赴云南,追查6.10贩婴团伙的上线,并寻找这些孩子的亲生父母。
拐卖妇女儿童是丧尽天良的违法犯罪行为,犯罪分子不知道毁掉了多少人的一生,造成了多少骨肉分离的人间悲剧。2009年4月9日,公安部在全国范围部署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行动,建立DNA数据库,发布A级通缉令追捕涉案分子,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截止到6月底,专项行动开展两个多月,全国就破获拐卖儿童、妇女案件1140起,解救1597人,抓获公安部A级通缉令通缉的拐卖案件在逃人员12名,有效遏制了此类犯罪的势头。如果您在身边发现有什么可疑的线索,希望您能及时向当地公安机关进行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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