鮰鱼之痛(2008.11.15)

2010年02月24日 18:06 深度报道我要评论

柳云德是长阳县大堰乡的村民，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别人的鱼排上避风头，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回家了。11月份正是斑点叉尾鮰销售的旺季，也正是他们这些养殖户一年的投入和辛苦换来收获喜悦的时候，柳云德不好好饲养自家的鱼，为什么要跑到别人家的鱼排上躲起来？他又在躲避谁呢？
    斑点叉尾鮰是原产于美国的一种大型经济鱼类，它肉质好，味道鲜美，适应性强，我国自1984年首次从美国引进斑点叉尾鮰之后，目前已推广到全国20多个省市.隔河岩水利枢纽工程完工后，清江库区1万余公顷水面成为世界上最适宜鮰鱼生长的场所。当地农民在13.6万亩的清江水面上养殖了大量鮰鱼，清江也因此成为我国最大的鮰鱼网箱养殖基地。
    统计显示，2006年鮰鱼养殖户年纯收入达到6.4万元。清江鮰鱼畅销美国市场。柳云德看到周围的人养殖鮰鱼赚了钱，便在2007年年初通过贷款、借钱等方式筹集资金40多万元，在清江库区水域设置了80多个网箱养殖鮰鱼，预计每个网箱产出一吨鮰鱼。柳云德在向亲戚朋友借钱时承诺来年1月份一定会还清借款。
    投资前，柳云德与长阳红峰渔业公司签订了合同，合同约定，80吨鮰鱼达到收购要求后，由红峰渔业以最低保护价每公斤10元价格购买。但红峰渔业在当年9月陆续收走柳云德一部分鮰鱼后，从12月下旬开始就不再收鱼。
    不仅是红峰渔业公司没有按照约定的80吨的数量回收柳云德的鮰鱼，而且就连已经收购的鮰鱼鱼款也只付了很少一部分。鮰鱼卖不出去、鱼款又收不回来，亲戚朋友陆续上门讨债，同时银行也在不停催其还贷。柳云德一下子陷入了有家不能回的窘境。本来想通过养殖鮰鱼来发家致富，没想到不仅赔光了家里的积蓄，而且还欠下了亲戚朋友和银行的一堆外债，柳云德真是有苦难言！我们的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不光是柳云德，所有的养殖户都有着和柳云德一样的遭遇。
    然而，柳云德他们的麻烦还不仅仅于此：由于2007年的鮰鱼没有如期卖出，积压在网箱里的鱼就需要继续投入。2008年，鱼饲料价格由原来的每吨3200元涨至4250元，这也使得柳云德的养殖成本大大增加，而市场上的鮰鱼价格却跌到了4块多。红峰渔业不收鱼，导致养殖户投资收不回，无法偿还借款和贷款。也没资金继续投入，昔日的“致富鱼”如今成了“烫手山芋”。
    由于没有资金继续投入，大多数养殖户已经停止了饲料投喂，2007年积压下来的鮰鱼只能在网箱里自生自灭。柳云德告诉记者，他们一共有60多个养殖户与红峰渔业公司签定了养殖收购合同，而现在鮰鱼卖不出去导致所有养殖户的矛头都直指红峰渔业公司。而公司董事长田开红却出人意料地表示：他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而且是整个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原来，清江的鮰鱼生产实行的是“公司+经销商+养殖户”的订单模式，鮰鱼从生产到销售主要经过以下几个步骤和阶段：渔民购买鱼苗，再从饲料经销商手中购买饲料，同时签订收购协议，收鱼期限一到，按照约定，渔民将符合收购标准的鮰鱼卖至经销商手中，再由经销商转卖加工并最终出口。田开红在其间正是经销商这个角色。
    据田开红介绍，2006年年底，他与一家水产公司签订《订单养殖采购合同》，合同规定：由田开红经营的红峰渔业公司负责在长阳清江水库中养殖鮰鱼，一年内向水产公司提供1800吨的鮰鱼成鱼。因此2007年年初，田开红拿到订单后开始四处找人加盟，最终与60余位养殖户中的30位代表签订供货合同，并通过各种渠道筹集了1000余万元资金，用于红峰渔业以及加盟养殖户的养殖区建设和运营。
    然而，到了鮰鱼上市的季节，水产公司却并没有如约收购。2007年12月下旬，水产公司突然停止收购鮰鱼，而此时红峰渔业和加盟养殖户尚有1300余吨鮰鱼没有卖出。
   在整个长阳县，2007年的鮰鱼产量有2万吨，当年只销售了一万吨左右。本该一年上市的鮰鱼养了两年还没有卖出去，无限拉长的养殖周期、不断高涨的养殖成本和不涨反跌的成鱼价格让众多的养殖户血本无归。记者在现场看到，很多的养殖户已经被迫选择了弃鱼上岸，昔日热闹的鱼排上如今已经是门可罗雀。
    鮰鱼卖不出去，养殖户血本无归，经销商两头受气，所有矛盾的焦点似乎都直指出示订单的单位——水产公司。那么，往年争相抢购鮰鱼的水产公司今年为什么不按照约定收购养殖户们的鮰鱼呢？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我国的斑点叉尾鮰主要是出口到欧美市场，2007年6月，美国对我国的水产品出口实施了一些限制性措施，增加了企业的出口成本并延长了通关时间，造成了企业产品的大量积压。再加上国际市场美元汇率不断走低，也给企业带来了很大的经营压力。
    正是因为斑点叉尾鮰出口受阻，国际市场利润空间的降低，导致养殖户养殖的斑点叉尾鮰滞销，并最终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其实，不光是鮰鱼占全国出口量40%的湖北深受影响，全国的斑点叉尾鮰都无一幸免地遭遇了这场产业危机。当初从美国引进这种鱼，被称为“中国斑点叉尾鮰之父”的湖北水产研究所专家的蔡焰值给出了一组数据。全国斑点叉尾鮰产量的下降也导致了今年出口量降低。
    据了解，2003年以前，中国斑点叉尾鮰消费基本上是鲜活鱼消费。2003年5月越南鲶鱼被美国定为倾销，给中国的斑点叉尾鮰出口带来了机遇。国内的一些加工业企业纷纷开始转产做出口，一时间订单纷至，鱼种脱销，成鱼涨价，形成了鱼种、成鱼和鱼片三个卖方市场。以湖北为例，从2003年开始出口以来，鮰鱼年出口平均增长率为446.2%，而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国内鮰鱼的消费量却很少。所以，专家指出，过度依赖国际市场和产业链条偏短也正是这次产业遭遇“寒流”的根本所在，要走出斑点叉尾鮰的产业困局，还需要两条腿走路。
    严重依赖出口和国内消费量偏低使处于冰冻期的鮰鱼产业一片萧条，当大多数企业和农户在困境中苦苦挣扎之际，也有一些企业却独辟蹊径，为自己开拓出更宽广的市场空间。他们又是怎么做的呢？这些企业正是通过精深加工，延长了产业链条，也更大限度地提升了产品的附加值，从而增强了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
    目前，斑点叉尾鮰鱼片出口已经开始回暖。根据国际市场对斑点叉尾鮰加工产品的需求以及我国斑点叉尾鮰产业发展的速度和规模，预计5年内我国斑点叉尾鮰加工出口将超过罗非鱼，达到7万吨，出口创汇4亿美元以上，单项水产品出口创汇进入前五名。在斑点叉尾鮰产业将来的发展中，产业化规范化依然是必由之路！
    从某种程度上说，此次斑点叉尾鮰滞销事件应该引起养殖行业的思考，受到一些挫折后才会更加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许这并不是个坏事。合理规划养殖、加工、销售的产业格局，严把质量关，避免恶性竞争，改变原有产业中销售初级产品的方式，对初级产品进行再次的自我深加工和销售，提升产品质量，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自然加强，市场中的占有率自然也就提升，斑点叉尾鮰产业也许才会有更好的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