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观看本期视频】
首播时间:2009年3月14日
一、轮椅上的恩道尔
这条有趣的抛物线划的是近一年的石油价格走势。8个月前还在147美元一桶的高位,而到了今天,油价已经跌到了每桶40美元以下,用过山车来形容油价的变化一点都不为过。去年6月份油价暴涨的时候,我们曾经做了一期节目——《油价大赌局》,当时许多国际机构的经济学家都表示像中国这样的国家对石油需求量加大,才导致油价暴涨,只有一位名叫恩道尔的德国学者这样解释油价骤变背后的玄机。他说:“油价上涨的主要原因是期货市场无法控制的炒作。”我想回头来看,今天油价的变化恰好验证了恩道尔先生的话,如果不是炒作,产油国一再减产,油价怎么还跌跌不休呢。恩道尔,一个让我们感到陌生的名字,为什么他能够看到新闻背后的玄机,而且敢于大胆揭示出来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2008年11月份,恩道尔应邀到中国讲学,我们得以见到了这位敢说真话的学者。
2008年11月3日,我们来到首都机场三号航站楼迎接来自德国的恩道尔。6月份制作《油价大赌局》的时候,我们通过电话采访他,只见过他的照片,想象着他应当是一位个子挺高满头白发的长者。临近12点的时候,从法兰克福飞来的航班到港了,人流从国际到港的通道涌了出来,我们翘首等待,但没有看到和照片中类似的一位长者走出来。人都快走完的时候,有一个人摇着轮椅从里面出来了,和我们一起来接机的知识产权出版社的刘忠告诉我们那就是恩道尔。“见到您很高兴,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曾经采访过您。”
原来恩道尔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在这里我们不想用残疾人这个词,因为恩道尔本人把自己看作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别看从法兰克福到北京要坐8个小时的飞机,可没有人陪伴,恩道尔就一个人来到了北京。遇到路上不好走的时候,我们赶紧上前帮他推轮椅,他很高兴,可是一旦他自己可以完成的事情,他就坚持要自己来做。
第二天,恩道尔参加了科技部主办的软科学年会,他的讲话刚刚开场,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我的主题是转基因隐含的真正目的是控制粮食,为实施新的全球优生学计划奠定基础,凭借这种手段对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国家,以及从非洲、巴西到拉丁美洲和亚洲的整个发展中世界,实施地缘政治控制。”知识产权出版社第五编辑室主任刘忠告诉我们:“大家听到他这个报告以后,第一个感觉就是很震惊。他是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视角去看世界,让我们能剥开很多伪装,所谓的民主,所谓的自由,所谓的自由市场,所谓的自由企业,甚至人权这种旗号。剥开这种面纱,我们看看,看到他们,实际上他们真正的意图,永远都是利益,他们没有朋友的。”
二、恩道尔的思想源泉
为什么恩道尔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和大家不一样,为什么他总是能一针见血,透过事情的表面看实质呢?从恩道尔的成长经历中或许我们能找到答案。
虽然恩道尔生活在德国,但其实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1944年,我出生在美国中西部明尼苏达州,这个地方和加拿大接壤,我父亲来自瑞典,我母亲一家来自挪威,他们19世纪80年代由于北欧经济大萧条到了美国,那时候美国是片充满希望的热土。”
恩道尔的父亲是一名医生,母亲是一名小学音乐老师,一家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家里突然发生了变故。“我小时候家里遭遇了很大的灾难,我五岁的时候换上了小儿麻痹,在医院里治疗了一年,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这种病在美国很常见。我住院的时候我父亲也病了,我当时不知道,他得的是中风,不得不提前退休了。”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小儿麻痹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更重要的是改变了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看世界的眼光。“小时候我就觉得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我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踢足球,打棒球。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用不同的眼光来看待其他人,我非常敏感,讨厌别人用欺骗的手段。当有人试图用欺骗的手段从我这里或者别人那里拿走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就会非常愤怒。多年以后当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个长处,有助于我在写书的时候形成自己的观点。”
20世纪50年代初,恩道尔随家人搬到了得克萨斯州的达拉斯,这里蕴藏着丰富的石油,从那时起恩道尔就和石油结下了不解之缘。恩道尔十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带着他和姐姐过着艰苦的生活。1957年,美国开始经历严重的经济衰退,虽然家里不富裕,腿也不方便,但对于一个天真的孩子来说,这一切并不会让生活变成黑白色。“我有自己的一个小空间,在一个仓库里,家里有一个很古老的三十年代的木头收音机,能收到短波。我打开收音机,发现能收到世界各地的电台,这让我很着迷,感觉整个世界就在我面前,不再只是那个我住的小镇子达拉斯,我喜欢上了摇滚乐,开始学习打鼓。”
身体上的不便不但没有影响他的生活,反而让他越发坚强。还记得曾经在1995年获得过奥斯卡奖的《阿甘正传》吗,影片中的主人公阿甘就是和恩道尔几乎同龄的人。在妈妈的鼓励下,阿甘克服种种困难,成就了一番事业。“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玩耍,他们突然说要到远处的山上去,他们跑远了,我想赶上他们,就拄着拐杖拼命跑,突然我摔倒了,我哇哇大哭,那时候我只有6岁。妈妈从厨房的窗户那儿听到了我的哭声,赶紧跑出来,我说他们都跑了,谁也不等我,我要和他们玩儿。她把我搂在怀里,说比利,我小时候妈妈叫我比利,她说‘你还有比腿更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你的头脑’,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学生时代的恩道尔成绩优秀,高中毕业后考取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这里是美国最好的大学之一。20世纪50年代末,第一颗人造卫星——苏联的“斯普特尼克”上天了,在这一事件的影响下,恩道尔决定当一名工程师,于是选择了工程学。“在普林斯顿大学我的同窗都是豪门子弟,他们来自洛克菲勒家族、杜邦家族、凡士通家族,全是美国最富有的家庭。我和他们一起同窗四年,说实在的我不喜欢这些人,不愿和他们做朋友,他们认为自己有钱,所以高人一等。”
这个来自底层的穷小子远远看着普林斯顿的这些富家子弟们,他们之所以成为精英,不是由于他们在智力上的出色,而是由于他们的家庭、金钱和权力。他本能地明白像洛克菲勒这样的精英们主宰着世界。在普林斯顿学习一年后,恩道尔回到达拉斯准备工作一年,而在这里的经历改变了恩道尔的理想。“我记得特别清楚,回到达拉斯去找工作那天,我坐在客厅里,这时候电话响了,是我的朋友打来的,他说你知道吗,他被刺杀了!我问道谁被刺杀了?他说肯尼迪总统!那天是1963年11月23号,这件事影响了很多美国人,对我影响也很大,多年以后,还久久不能挥散。”
20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生活》杂志的发行人亨利·卢斯在1941年预言的那样,“美国世纪”到来了。美国经济步入了发展的快车道,但是贫富差距却越来越大。20世纪60年代末期,美国正在和越南打仗,当看到他的朋友们躺在裹尸袋里回到美国时,恩道尔开始深入地思考国家、政治和经济之间的联系。“从那时候起我开始用政治的眼光来看问题, 我发现我们国家的战争计划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另外不仅肯尼迪被刺杀了,保罗·肯尼迪竞选总统时也遇刺了,还有马丁路德·金。我开始想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共同点。”
三、解密石油战争
假如恩道尔完成法学院的课程,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在美国律师是赚钱最多的行业之一。但是恩道尔告诉我们他对赚钱不感兴趣,当其他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小家拼命挣钱的时候,他却用自己的方式思考这个世界,书写这个世界。
由于失去了投身脱贫事业的热情,1969年恩道尔出国继续学习,他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大学完成了比较经济学的研究生学业。跳出了美国这个鱼缸,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周围都是非洲、拉丁美洲和欧洲的学生,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记得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叫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我问他们马克思是谁,马克思说什么了,我是美国人,从没有听说过马克思,这在美国很难听到。于是我组织了几个同学一块学习,我发现很有意思,今天来说我还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是我的经济理论来源自《资本论》,他教会了我如何从社会学的角度看经济。”
结束了在瑞典的学习,20世纪70年代初,恩道尔回到了美国,成为了纽约的一名自由撰稿人,给一些报纸和期刊撰写政治经济方面的文章,发表自己的评论。1973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当时石油价格一夜之间暴涨了400%,许多国家因此经济发展陷入停滞状态。这次石油危机把恩道尔再次带回到了得克萨斯那个石油世界,他撰写了大量与石油相关的文章。这次石油危机的报道让恩道尔对能源世界进行了多年深入的思考,帮助他形成了后来在地缘政治和经济学方面的成果。
20世纪80年代初,早年的小儿麻痹症引起了恩道尔严重的背部疾病,朋友们告诉他德国的温泉和医疗体系有助于身体的康复,于是他去了德国,得到了一个记者的工作机会。“去德国是我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我到德国没有多长时间,就有一个朋友邀请我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我们聊天喝酒,突然我听见桌子那边传来了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大笑的这个姑娘后来成了我的妻子。23年了,我们始终过着快乐的生活,这也是我留在德国工作的原因吧。”
作为一个生活在欧洲的美国人,恩道尔拥有独特的优势,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感受到了美国的经济和政治政策对世界产生的影响,他写的作品越来越倾向于从历史的角度揭示美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话,对我写作以及形成自己的历史观很有帮助,因为我不单纯把美国看作一个国家,而是把它当作世界的一部分来全面认识。”
1991年,经过多年的研究,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后,恩道尔写成了自己的第一本书——《百年战争——美英两国的石油政策和世界新秩序》,由一家德国出版社出版,当时是1991年,正好是美国在伊拉克的“沙漠风暴”行动期间。在恩道尔看来,20世纪几乎所有的战争都是围绕石油进行的,而且两次世界大战完成了世界霸权的转变,美国通过这两次世界大战取代了英国,确立了它在世界上的霸权地位。在这本书里,恩道尔还重新思考了第一次石油危机,从全新的角度揭示了其中的奥秘。“70年代的时候,美国感觉就要失去对世界的控制了,所以他们试图通过提高油价来控制全世界,油价一下子涨了400%。而同期在美国,油价实际上是很便宜的,比其他国家的油价要便宜得多。因为油价涨了400%,沙特、科威特、伊朗这些欧佩克国家卖油得到的美元也就多了400%,这些钱就回流到了纽约银行、大通银行、花旗银行等等,然后再借给那些需要美元来买石油的发展中国家。基辛格把这叫做石油美元回流。这样的手段奠定了美元在拉美的巴西、阿根廷、墨西哥、前南斯拉夫、波兰这样的国家的债主地位。英国将此手段称之为债务陷阱。”
由于油价暴涨,发展中国家不得不从英美的大银行大量借贷,1973年发展中国家的债务是1600亿美元,到1982年暴涨了5倍,达到了6120亿美元,同时英美的银行大幅提高利率,发展中国家大多无法偿还债务。20世纪80年代债务危机终于在墨西哥爆发了。这时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进驻墨西哥,答应提供贷款解救墨西哥,但是拿到贷款的前提是:削减政府开支,提高税收,货币贬值。墨西哥无奈接受了这些条件,而且以跳楼价出售国家核心资产,像自来水、电力、铁路、电话、银行等。墨西哥的控制权就这样落到了国际银行家们的手里。重新解读这段历史,让我们对石油和国家利益有了新的认识。
2007年,当国际原油价格不断冲高的时候,恩道尔这本《百年战争》被翻译成了中文,出现在了中国的书店里,中文版的名字叫《石油战争》。知识产权出版社第五编辑室主任编辑刘忠说:“实际上发现他,也是因为我们认识一个国外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比较关心金融和石油,然后他就给我们推荐了这本书。当时看了这本书的时候,我们看到前言,他提到美国有两根支柱,第一个支柱就是军事,第二根支柱就是货币。然后第三根支柱,实际上就是能源,控制能源。所以我当时看到这个前言我们就决定出他的书。”
目前在科技部软科学组织处从事地缘科学研究的博士赵刚参与翻译了这本书,他告诉我们翻译过程中这本书对他触动很大,虽然讲的都是历史,但是对于转型的中国很有参考意义,可以让中国人对世界有更多的认识。“他认为在这个国际的竞争当中,国家利益还是第一位的。所以每一个国家,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被一些,暂时的一些问题所迷惑。特别是不能听信那些发达国家,或者是那些所谓的经济学家,所谓的人道主义者,他们提出的那些观点,被他们所迷惑。应该根据自己国家的国情,来选择自己国家的道路和制度。我觉得这些思想,应该说对我们都是非常有借鉴和启发意义的。
陈晓春,化工大学工商管理学院院长、教授,他告诉我们,就是因为读了这本《石油战争》,让他茅塞顿开,决定邀请恩道尔到化工大学作客座教授。“实际上解释了我们很多的疑惑,有一些疑惑,比方说《石油战争》,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来解析,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他的一个基本观点,就是石油并不紧张,实际上不是绝对紧张,而是相对的。是属于一种大的利益集团来操纵的结果,它是限制中国发展的一个(策略),中国包括印度,包括一些正在发展的国家,限制这些国家发展的一种战略。”
马小军,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研究员,专门研究国际战略问题,在他看来,恩道尔从独特的角度诠释能源,给他很多启示。“他都是用相同的办法,就是地缘政治学,国际政治学,或者叫做现在比较新的一个理论流派叫做国际政治经济学的办法,来观察世界经济范围内出现的这种表象。然后透过这个表象,来试图寻找他背后深藏的这个原因和动机。那么他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大国政治,超级大国的政治,在起决定性的作用。当然对于这些观点,我们中国的学者,包括我自己,大家有自己的意见,可以见仁见智。但是我觉得,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可以作为参考。”
2008年11月份,我们在北京见到恩道尔的时候,国际原油价格正在狂跌,恩道尔告诉我们,这依然是国际金融机构在炒作,而且中国也是他们忽悠的目标之一。“2008年7月份,高盛再次放出预言说油价会涨到200美元一桶,当时摩根大通银行的人来中国跟中国的政府官员说,虽然油价已经涨到了130美元,还有可能涨到200美元,所以130美元买的话还算便宜的。或许就在中国大举买进原油的时候,高盛这样的炒家们还在继续拉高油价,最终他们把油价拉高到了每桶147美元。当高盛预测说油价要涨到每桶200美元的时候。我曾经跟我在欧洲的一个基金经理说,看吧,这就是高盛放出的一个信号,油价要崩盘了。果不其然,到了8、9月份,油价就开始了下挫的过程。”
恩道尔还预测说美国新政府上台后,国际油价将出现回升,但是不会涨到每桶150美元的高位,因为近期世界经济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四、粮食的秘密
“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国家;如果你控制了粮食,你就控制了人类;如果你控制了货币,你就控制了世界。”这是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曾经说过的一段话,虽然短短三句话,但却道出了国际战略的核心所在。我们也曾经在《油价大赌局》和《华尔街冲击波》的节目中反复使用这几句话。而恩道尔先生正是以这三句话为主线,撰写了国际战略的三部曲,《石油战争》只是其中的第一部。
2008年11月15号,在浙江大学的礼堂里,同学们正在聆听一场主题为“粮食危机”的演讲,而坐在主席台上给大家演讲的正是恩道尔。
写完《石油战争》后,恩道尔又把关注的目光转向了粮食。经过多年的研究后,恩道尔写成了另一本书《一颗种子的毁灭》,他说别小看这颗小小的种子,一些国家通过控制这颗小小的种子就可以控制全人类。如今,这本书也被翻译成了中文,并取名为《粮食危机》。“通过《粮食危机》这本书我想对中国读者说的不仅仅是转基因食品的危害,西方一些国家尤其是美国,已经把粮食当作一种武器来控制世界。从长期来讲,他们试图控制全人类。”
不仅在浙江大学,恩道尔还先后在复旦大学、华南农大、化工大学进行了这样的演讲,听过的学生们都用“震惊”和“冲击”来形容他的演讲。化工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学生赵洁
说:“他的一些观点,一些见解,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很新,就是给我们的思想,注入了一种很新鲜的血液那种感觉。”张雪说:“我一直,就是从我自己之前的观点,我觉得转基因技术,说是人类什么科技发展啊,应该是一项进步。但是听完他之后,然后觉得这个转基因技术,怎么会是这样子?成为一些国家,就是一些(国家)希望侵害别人利益的手段了。我觉得很惊讶。”
是什么让他们感到震惊呢?让我们来看看恩道尔在《粮食危机》一书中记录的部分内容吧。
目前最常见的就是转基因大豆和转基因玉米,而这些转基因的技术都控制在美国的四大集团手中,他们分别是孟山都、陶氏、杜邦和益农,而且四大集团的转基因技术受到了美国政府的大力支持。1992年,美国时任总统布什制定了一项规定,美国政府必须将获得专利的转基因作物视为与一般作物“实质上相同”,不需要对转基因植物进行特别的卫生和安全检测。这一规定给孟山都这样的公司打开了方便之门,他们可以随意获取专利,推广经过特殊转基因改造的农作物的种子,今天大约67%的美国农田都种的转基因种子,阿根廷92%的大豆都是孟山都的转基因大豆,在巴西也占有很大的份额。
1999年,孟山都收购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已经获得一项名叫“终结者”的转基因种子技术专利,这种种子在收获一季之后自动自杀,使得农民来年不得不再次向孟山都购买新种子,仅就这一点来说,转基因技术赋予了美国精英们前所未有的对粮食控制的能力。正像基辛格所说的:“如果你控制了粮食,你就控制了所有人。”科学技术部软科学组织处博士赵刚说:“他认为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同时也是个农业大国,所以中国不能放松对粮食的关心和重视。一定要把粮食问题,作为一个战略问题来抓。同时呢,中国对这个科学技术啊,对这个粮食的作用,也应该更充分地发挥。像他在《粮食危机》当中提到的,转基因的种子,美国的一些公司,都申请了专利。中国如果是将来在这方面不去做工作,不通过科学技术来获得我们自己的这些对粮食,对作物这些种子控制的话,将来这个市场,就会拱手让给国外这些公司。那样对我们的国家安全就会带来很多的不利影响。”
社科院作为国务院的智囊团,专门为政府献计献策,研究农业问题的农村发展研究所社会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于建嵘就是其中的一员,在读过恩道尔的书,并且和他交流过之后,于建嵘改变了思考农业问题的方式。“对我震撼力最大的一点就是说,看完之后我感觉到,原来人家掌握了一个科技,比如转基因这个技术,可以作为一个战略武器、政治武器来对待你,它不只是一个经济利益的问题。”
虽然于建嵘不完全赞同恩道尔的观点,但他说这还是给中国粮食战略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不论转基因对人体,对人类或者对作物可能带来什么问题,主要的问题还在于我们了解转基因的时候,它是一个核心的技术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所以我倒认为我们国家不论转基因将来可能成了多少问题,我们都需要研究它,一定要花大气力去研究它,我们要掌握这种核心技术。”
毕竟粮食不只是一个吃饱肚子的简单问题。2008年岁末,中国的大豆主产区黑龙江传来消息,省内各地严禁收购转基因或疑似转基因大豆,坚决防止转基因大豆进入中央储备大豆库存。
五、谁是真正的经济学家
石油、粮食、货币,这些当今世界经济中最敏感的问题都在恩道尔的书中有着深刻的揭示。事实上,今年许多关于经济问题的著作都成为了畅销书,因为没有哪一年像2008年这样让人们如此关心经济。于是,一些特别的观点,特别的人就纷纷走入公众的视野。人们迫切地需要听到不同的声音,希望看到更真实的内幕。然而我们发现,要想找到更多的恩道尔似乎并不容易。
尽管研究的领域涉及了许多敏感经济话题,但恩道尔却认为自己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经济学家。“我致力于成为一个经济学家,但是我把经济和政治及地缘政治结合在一起研究。而且我发现如果我不懂历史,不知道历史的起源,可能就不能理解今天发生的某个经济或政治事件,我长期以来一直都在深入地挖掘事情的本质。”
在我们与恩道尔的采访接触中,他始终强调自己对政治经济研究的独立性,而这似乎也正是他有别于很多经济学家的原因之一。一般来说,以经济现象和经济事实为专门研究对象的人士就是我们所说的经济学家。而人们普遍把经济学家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思想家型。这一类经济学家提出各种各样的经济思想。比如《国富论》的作者亚当斯密。他是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代表作《国富论》早已被翻译成十几种文字,全球发行。而他本人也因此被奉为现代西方经济学的鼻祖。可如今,能像亚当斯密那样辞去一切职务,凝聚十年心血埋头写作的经济学家还能找到吗?
经济学家中的第二类是工程师型。这一类经济学家主要用数学方法完善经济学体系。约翰纳什可谓是这类经济学家的代表人物。他在上大学时就开始从事纯数学的博弈论研究,1948年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后更是如鱼得水。20岁出头已成为闻名世界的数学家。特别是在经济博弈论领域,他做出了划时代的贡献,并最终把他推上诺贝尔经济学奖宝座。
不管是亚当斯密还是约翰纳什们,都与第三类政客型经济学家有着天壤之别。这一类其实不能算经济学家,而是混在学术队伍里,为政党和利益集团进行理论背书,充当他们的吹鼓手,有些人甚至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只是他们的身份开始更加多样,经济学家、投资家、咨询顾问等等,在许多大的经济事件和经济现象中,你总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但这些声音背后却都有着不同寻常的背景。
长久以来,世界各地的媒体都把索罗斯刻画成天马行空的“独行侠”或“特立独行”的金融天才,那么索罗斯果真独来独往,仅凭他一人的“金融黑客天才”就能单挑英格兰银行,力撼德国马克,横扫亚洲金融市场吗?事实显然没那么简单。索罗斯横扫世界金融市场的量子基金注册在加勒比海的荷兰属地安地列斯群岛的避税天堂克拉考,从而可以隐匿该基金的主要投资者和资金调度踪迹。而这个量子基金的董事会成员都是来自美国、英国、瑞士等一些国家的银行家们,其中有不少都跟罗斯柴尔德家族扯上关系。而索罗斯与罗斯柴尔德圈子的秘密关系使得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秘密的金融集团的马前卒。罗斯柴尔德家族曾经是英国伦敦金融城的霸主,华尔街五家最大银行的后台,世界黄金价格的制订者,这个家族拥有50万亿美元巨额财富,控制全球金融200年,是真正的隐形世界首富,世界上最神奇最强大的家族。与此同时,索罗斯与美国的精英圈子关系也非同一般,他在美国著名的军火合同商凯雷投资集团中投入了1亿美元的私人资金,该集团中有老布什、美国前财政部长詹姆斯·贝克等重量级人物。正是有着这些不同寻常背景的索罗斯,从90年代起在世界金融市场上掀起了一次又一次风暴。
第四类是公司型经济学家。如今很多人的名片上都印着这样的称呼“某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他们也经常出现在各个媒体中,就一些热点经济话题发表自己的论断,既然这些“首席经济学家”受雇于某个公司集团,他们当然要为背后的公司集团服务,为这些公司集团谋福利了。
与这样的经济界重量级人物相比,恩道尔的背景显得微不足道,他坦言他需要的仅仅是思考的独立性。
著名国学大师陈寅恪曾经说过知识分子当具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恩道尔就是这样的人,他和妻子一同在德国生活,不服务任何利益集团,也不服务于哪个国家,他的主要生活来源就是写书。“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也可以去为许多大机构去工作,比如银行、投资机构,如果我想挣大钱的话我就去了,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为钱活着的人,对我来说,我觉得我必须是独立的,即便是我错了,我也是在独立思考,形成自己的独立观点。我曾经也犯过错误,比如在油价峰值的问题上,我曾经写过文章,承认自己在油价峰值的问题上有所失误,我必须得写文章让读者知道我有失误。”
在第一版《石油战争》中,恩道尔引用了“石油峰值”理论,石油源于生物,因此越开采越少,将面临石油短缺。但是后来的研究恩道尔不再支持这种理论,第二版《石油战争》中,恩道尔引用了俄罗斯一位教授库德里夫采夫的理论,“石油是地下深处原始时代的物质材料经过高压转换生成的,”所以没有面临枯竭。
虽然没有足够的利益背景做支持,但这并不影响恩道尔呐喊的勇气。《石油战争》、《粮食危机》,他试图让人们更多地了解真相。“我总是试着深入了解揭开事件表层的面纱,揭示事情的本质, 揭示事情的真实面目,而且不达本质不罢休。”
六、权力与金钱的背后
因为在书中大胆揭露利益集团背后的阴谋,恩道尔经常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威胁和控告。
而面对这些,恩道尔的态度是乐观的。打官司只是让他更忙一些,但他的笔却从来没有停过。
2006年,恩道尔开始着手写三部曲中的另外一本《权力与金钱》,副标题是“美国时代的终结”,也就是说两年前,恩道尔就预测到了美国金融问题的爆发。“这本书主要讲的是几家鲜为人知的最富有的家族,他们都是从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也就是1860年间发展起来的,靠制造金融危机并从中渔利,尤其是在纽约,巩固他们在一些重要产业中的地位,比如钢铁、石油等行业,像洛克菲勒家族就是控制了这些行业。我就要追溯这些家族如何扩展巩固他们的势力,以及他们在美国大学教育中的影响,在报纸行业和后来的电视行业中的影响。权力和金钱的主线就是他们如何走向了衰落,这是我写这本书的目的所在,也是我们从这次金融海啸,从美元体系面临的危机中应当吸取的经验和教训。”
和前几本书一样,恩道尔通过解剖历史来解密,他告诉我们二十世纪二战前的美国,曾经有一句经典的话形容当时美国的情况——“民主党是属于摩根家族的,而共和党是属于洛克菲勒家族的”。知识产权出版社第五编辑室主任刘忠说:“美国就200多年历史,实际上都被这些精英阶层,或这些大家族所控制的。总统可以换了一任又一任,政府可以一任一任地换。但是这些精英阶层,他们实际上是控制着美国的政策,控制着美国的政府。”
二战之后,美国最显赫的家族当属洛克菲勒家族,这个家族中有五个兄弟,掌控了从石油到军工到金融等几乎所有的重要经济领域。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当属大卫·洛克菲勒。他曾担任大通银行的董事会主席,被誉为美国所有公司的主席。而1973年的石油危机也是由他一手制造的。因为油价暴涨后,很多国家都从大通银行借贷。恩道尔说:“所以当阿根廷、墨西哥等国在80年代初从大通这样的美国大银行借了大量的贷款后,大卫洛克菲勒的一个亲信,曾经在大通银行工作过的一个亲信保罗沃克尔,在当时卡特总统当政时,坐上了美联储的主席,来了个紧急提高利率来抬高美元,但是引发的连锁反应就是拉美爆发债务危机。为了走出危机,拉美国家求助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美国政府,作为交换条件允许洛克菲勒家族进入了拉美的重工业、农业以及石油行业。”
如今大卫·洛克菲勒已经90岁了,他退出了管理层,但是摩根大通银行、花旗银行、高盛等美国的大银行仍和洛克菲勒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几家银行控制着美元体系下的世界金融市场。“根据美国芝加哥大学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研究显示,美国通过控制金融市场加大了对全世界的掌控。如果你是期货市场上最大的玩家,那么你比其他国家有更多的优势,现在许多国家尤其欧洲的一些大银行也加入到了这个期货市场的游戏当中,试图在游戏中击败美国的银行,但最终以失败告终,因为这个游戏不是他们能掌控得了的。”
在恩道尔看来,这些家族控制的大银行就是此次金融海啸的制造者,而且他认为这次危机给美国造成严重的打击。“我认为今后几个月还会有更坏的消息出来,几个月来,美国政府一直说情况马上就会好转,但实际上并没有好转。”
对世界经济有着独到见解的恩道尔也非常关注中国,他认为,这次危机对中国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像中国这样的国家可以利用机会和朋友们、邻居们搞好关系,比如中国和俄罗斯,比如和上海合作组织其他成员,中国和东盟,中国和非洲,不是以一种强硬的方式,而是以一种友好的方式,和大家建立广泛的联系。”
这次讲学是恩道尔在中国呆得时间最长的一次,他去了很多地方,也用他的目光在观察和发现这个国家。“我在中国这些天,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人的乐观和积极向上,那天我和朋友散步,遇到一群老人在河边唱歌,我停下来说,我要听听,这是多么优美。他们就走过来用英语和我交谈,我也唱了英文歌。我们很自然地成了朋友,在西方国家我感觉大家都忘了这样唱歌了,这样生活才更有意义。人们轻松享受生活,中国文化对西方国家很有参考意义,不能总认为你们只向西方学习。”
在很多科学研究领域,我们迫切地需要听到不同的声音,这和研究本身一样都是十分重要的。而现在在科学领域,尤其在人文社科领域,学者的独立性却往往是令人怀疑的,他们很多情况下,没有或者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从而成了结论的解释者和传播者。尤其在重大的危机面前,纷繁杂乱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干扰了我们的判断和决策,往往在这个时候,像恩道尔这样相对独立的学者发出的呐喊才显得尤为珍贵。恩道尔是一个人坐着轮椅来中国传播他的研究成果的,在这里我们向这位独立的勇士致敬!
策划:姜诗明
本期主编:赵悦
编导:李曼为 张菁
摄像:柏松
责编:刘岩
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