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朝阳区辛庄村 2007年1月4日上午8点

　　

    王建海的早晨就这样开始了。

　　

    今年28岁的王建海已在北京漂了七年，像数百万在北京寻找梦想的北漂一样漂着。他只有小学文化，又没有双臂，是一个完全依赖双脚的人，那么，在北京这样一个竞争激烈节奏飞快又充满活力和欲望的国际大都市里，他怎么生活，又能在北京做什么呢？

　　

    北京市朝阳区小天宇市场

　　

    没有人会想到，王建海是个用双脚来修理手表的人，修表是一个精细的活儿，一般人用手都做不了，他用脚怎么能做得来呢？

　　

    如果不是倔强、好强的性格，如果不是练到了双脚比常人的双手都要灵活的程度的话，王建海的生活可能将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王建海来自河北怀来县下花园村，5岁时因意外触电失去了双臂，随后就一直练习用脚代替手来做事，双脚的柔韧性极好。1997年3月，18岁的王建海想学修表，张家口市杨志国师傅最有名，托人去问，被师傅一口回绝。

　　

    师傅 杨志国：“我说这个修表，我是干的，尤其这个表里边小件它太小，那你常人两个手都特吃力，我说你行吗？”

　　

    王建海不死心就跑到张家口看师傅修表，拉近感情。

　　

    王建海：“看他修表你有事吗，说我没事，你修表吗，我说不修表。”

　　

    师傅 杨志国：“我一看我就傻了眼了，你看它两个臂都没有。”

　　

    为了和师傅套近乎，王建海主动用脚给师傅点了支香烟。

　　

    王健海：“他正拿着烟呢，我拿了打火机啪一下点着了，我师傅说用脚？

　　

    师傅 杨志国：“他把鞋一脱，拿打火机一下子，抬的特高，当时我们两个人都惊讶，从来没有见过，确实没有见过，玩那个打火机玩的太牛了。”

　　

    

当时和师傅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邻居，对王建海脚的灵巧十分好奇，连续让王建海给点了好几支烟。

　　

    师傅 杨志国：“当时我们好像就是看表演的性质了，我的意思就是你再给我一根烟，我再看看你这个脚这个灵便性吧。”

　　

    王建海一看，在师傅和邻居的面前，自己何不好好露一手呢？

　　

    王健海：“他们就没有说用脚，太脏什么的，他们没有这种意识，就说脚能点火，真不简单。”

　　

    当时，师傅又把一块坏了的手表扔给了王建海，看他怎么把很紧的表门打开，王建海正中下怀。

　　

    师傅 杨志国：“那个脚是特有劲，他拿起来，他拿那个开表器，他没费劲就给开了。”

　　

    师傅很是感慨，也同情王建海的遭遇，管吃管住，不收一分钱，还高兴地收下了这个弟子。

　　

    

师傅 杨志国：“你看我这儿坏了一个腿，就是我要到了他这种地步，真的，我也做不来他的这种事。”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修表最难的是整理游丝，对王建海这样一个靠双脚来工作的人难度更大。

　　

    王建海：“一开始学的时候也很费劲，那个东西，因为劲大了也许变了别的方向了，劲小了它过不去，比头发丝还要细好几倍，那点活的确不好干。”

　　

    游丝是调节钟表快慢的重要部件，能整理游丝就等于学会了修表，王建海学了三个多月。

　　

    师傅 杨志国：“游丝是调节快慢的，如果上不了六级的师傅，他别整这个游丝，他那个是最难。我在教他的时候，主要教他这个。”

　　

    王建海跟师傅学了半年多就出师了，但在河北省怀来县老家，一天到晚修不了几块表，这让王建海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王建海：“有时候一天赚个10元，20元，3元，5元的没谱，可能谁表修一次，使个三月两月就坏了，它都使好几年，活越来越少。”

　　

    

河北怀来距北京一百多公里，朋友指点说北京遍地都是机会，戴手表的人多，而且名表更多，赚钱会更容易，2000年5月王建海到了北京，在一个市场的角落里摆上了摊位，但在熙熙攘攘的市场上，他的摊位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王健海：“用脚修表，修得好，修不好咱们不知道。”

　　

    一个用双脚修表的人很快就成了小天宇市场里的一道风景，人们怀着同情、好奇、甚至怀疑的目光来打量这个准备靠双脚赚钱的外地人。

　　

    市场商户：“光着脚，你琢磨，他自己回去洗衣服、擦地全是这个脚，你想他有多苦，是不是他得坐着干。”

　　

    顾客：“多冷，就这么大一块儿地方，夏天还好，冬天脚受得了吗？”

　　

    2007年1月4日中午13时

　　

    修表生意最冷落的时候是在上午，这个时候王建海常常无事可做，挣不到钱的时间很难熬，但是午饭却是少不了的。没生意也得吃饭，因为通常不吃早饭，饥肠辘辘的中午一晃就到，王建海要攒着劲儿盼着午饭吃个饱。

　　

    

记者：“经常来这儿吃吗？”王建海：“对，”记者：“每次来这儿？”王建海：“是。”

　　

    肚子饿了，吃什么都会很有味道，5块钱一大碗牛肉拉面，就解决了王建海的午饭问题，饭真是个好东西，吃饱了养足精神就好挣钱了。因为每天下午都是修表人最多的时候。

　　

    李春元是在2002年8月的一天下午注意上王建海的，老人来市场买花时，看到王建海用脚修表的灵巧架势，和玩杂技一般，让人大开眼界，但能不能修好表还是没把握。

　　

    李春元：“脚比我的手还灵巧，为什么犹豫呢，脚能给修好吗？”

　　

    李春元家里有块父母留下的铁达十名表，到专卖店修太贵，别的地方又不放心。试着先让王建海修了2块普通手表后，才把那块名表拿出来。

　　

    王建海：“第三次才把他父母给他留那块表，他拿过来给我看。自动表才25钻，他那个自动表是77钻，里边钻石非常多里边，它一般就是信不过有的地方，有的地修了或修不了的。”

　　

    为修理李春元老人的那块表，王建海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收费比钟表专卖店要便宜很多。

　　

    王建海：“我跟他要了40元，但是他给了50元，给50元，我说这个多10元，他说不，这个冲这个小伙子不容易。”

　　

    

名贵表都能修好，普通表更不在话下，李春元老人为王建海作了不少口碑宣传，不少人来找王建海修表，其实，诚实厚道走到哪里都通用。

　　

    王建海：“你活得做到那儿，你得修好了，你修不好也是一个口碑宣传，那里别去，趁早，又黑又弄不好，要价倍儿高，给你做这种口碑宣传，你就瞎了。”

　　

    顾客：“问题是修理这种表，正常人修理还得这个那个的？咱琢磨，还得戴着，这不是一般的这个。”

　　

    王建海的修表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一天能赚三十五十元甚至更多，北京当地的媒体把他描述成修表奇才，不时有一些慕名而来的人来修表，其间一个健康的北京延庆姑娘看上了他。

　　

    王建海：“去她们那边玩，去她们老家玩，有点好感当时。”

　　

    王建海和姑娘交往了一年多，感情也逐渐加深，但是，当姑娘告诉父母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没有双臂的残疾人时，姑娘的家里坚决反对。

　　

    王建海：“没有双臂，就是说以后照顾我一切，很多不方便的地呀，比如说拿个东西都拿不了，我怎么能把闺女放心交给你呀。”

　　

    

房东 张永顺：“闺女她妈要好多钱，要3万多，这不后来就没有成功，家庭阻力太大。”

　　

    市场商户 韩萱：“他要是家庭富裕还好，他什么都不占，肯定是家长不乐意。姑娘乐意管什么用？”

　　

    面对突然夭折的感情，王建海好长时间郁郁寡欢。有好心人帮忙给王建海介绍了几个姑娘，交往一段时间后也都不了了之。

　　

    市场上商户 韩萱：“你搞对象，现在的状况谁跟他，现在的小姑娘有这么现实。”

　　

    房东 张永顺：“反正别的女的吧，还有来过的，有的还有来过的，有的来过的，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没有乐意的。”

　　

    王健海：“自己稀里糊涂瞎过呗。”

　　

    没有了爱情，生活也要继续，在经历了感情波折后，王建海很平静，天气再冷都不肯穿袜子，怕灰尘落进表芯。不论大活儿小活儿，王建海格外卖力。

　　

    

王建海：“别人说这个活我干不了，有高难度，我修。”

　　

    截表带的活儿修表的人都嫌费劲，不乐意做。王建海却起劲地干了30多分钟，虽然只挣到2元钱，可他赚到的了更多的口碑。

　　

    王建海：“证明别看我没手，但是有手做不了的，我没手我能做。”

　　

    2007年1月4日晚6时

　　

    忙活了半天，毛收入挣了七八十元后，王建海准备收工，回到自己安稳而寒冷的出租房去，回家的兴奋很短暂，更多的是茫然和烦躁，买菜、做饭等等在他看来俗不可耐的生活琐事，仿佛把他捆住后又把他突然扔进了生活的陷阱里，而且永远无法逃脱。

　　

    回家了，但家里的灯需要自己点亮。

　　

    王建海在北京漂了七年，还要漂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在他的梦里，他所追逐的可能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若有若无的希望吧。

　　

    

王建海：“咱们赚0.5元钱咱买个烧饼，赚1元钱，咱买袋方便面吃，那是自己赚的，不像说靠那个施舍，靠外界的同情，咱们是靠自己的脚艺吧，不能说手艺，靠自己的一技之长，来维持生活，觉得活得特踏实。”

　　

    编导：段旭东 摄像：高元

　　

    北京市残联 北京市朝阳区残联协助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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