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组栩栩如生的雕塑,在讲述着30年前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18位饥饿到极点的农民,聚集在一间茅草屋里,冒着坐牢的危险,把当时属于集体的土地,分到了自己名下。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们立下字据,摁下手印,共同缔结了一份包干到户的悲壮契约。
这个举动最终不仅使他们吃上了饱饭,而且催生出一个30年来对中国农村影响深远的词汇——包干到户。此后,包干到户成为农村经营体制的标本,很快推广到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国土,一直沿用了30年,并且将长久沿用下去。
这是今天的小岗村。30年前的贫穷破败已经荡然无存。
因为曾经在30年前上演过经典一幕,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小岗村备受社会各界的关注。然而,看到眼前热闹的一切,甚至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就是30年前穷得叮当响的凤阳县梨园公社小岗生产队,这里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逃荒要饭出了名的小岗村。
严宏昌:1978年前我们这个小岗生产队基本上不管年龄大小,哪怕是才出生的婴儿都要过饭。
严宏昌今年58岁。小岗村旱涝灾害频繁,30年以前大多数人外出要过饭。有一年刚过了春节,严宏昌家里就颗粒无存。为了救活才两个月大的女儿,农历二月初二,两口子只好跟上亲戚开始逃荒要饭。
半个月之后,他们渡过淮河,在一个村子里找到了落脚之处。当地的生产队长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严宏昌和小舅子住进队里的牛棚,让他的妻子和丈母娘住进队长家放杂物的一间草屋。一家人分成两拨分头要饭,好几天不打一个照面。
严宏昌:我几天,六七天没出去,那也就是迷迷噔噔的,想起来呢就流泪,剩饼头子呀,端点豆芽汤呀,我根本我也吃不下去,我也不吃了。
段永霞严宏昌妻子:就一个星期了,我也没有看到他,他也没有看到我,他去要饭没要饭也不知道,我就去了,我说这个饼都这样了怎么没吃,怎么都霉掉了,怎么不吃呢?他后来他就流眼泪了(哭),我不敢说了。
严宏昌:小孩饿的嗷嗷叫,头,哪儿淋的都是水,背也淋潮掉了,大人身上跌的到处是泥,作为我们当时20多岁的人,上不能养老,下不能养小,你想想这个人呆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夫妻两的哭声引来好多人围观,大家都责备严宏昌寻死觅活不好好要饭。后来有好心人介绍他去铁路工地挖石方,一天可以赚到两毛钱。
只要不讨饭,严宏昌什么活都愿意干。凭一身气力,他总算能给妻儿挣一口饭吃。
而此时,小岗村的其他人也正在与饥饿抗争。
严美昌:我要饭两个月没来家,我家属用布缝一个口袋,她把那个米装在布袋里头,搁这个树叶锅里煮熟了,米呢留给儿子吃,自己再吃那个树叶子,吃两个月,结果我要饭回来她抱住我哭呢,说他差一点看不见我了
严俊昌:爬到外头啃树皮,我家门口洋槐树皮都被我啃着吃光了。
严峻昌是严宏昌的堂兄,六、七十年代当了几任生产队长,眼看着村里因饥饿减少了60多口人。
严俊昌:小岗村年年有工作组,小孩饿得头都大了,一天还搞形式,搞赛诗,我想不通。
上世纪70年代,中国农村依然实行人民公社体制。农村土地的绝大部分,统一由生产队支配耕种,耕地的牛和犁是生产队的,农民下地干活要听生产队指挥,产下的粮也由生产队统一分配。农民觉得不是在为自己劳动,出勤不出力成为普遍现象。
陆子修原安徽省人大副主任—时任滁县地委办主任:为什么出勤不出力呢,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知道,当时学大寨,就评大寨工,什么叫大寨工呢?你走我也走,工分七八九,你来我也来,上工带打牌,分配一拉平,青皮啃青皮。
关友江:干了一天挣10分工,到年底一算账,小孩多的还透支。
劳力多的得不到应有的报酬,劳力少的,一年挣的工分抵不上一年的口粮款。由于缺乏干活的积极性,地也就开始糊弄人,在小岗村往往一年的口粮还不够半年吃。遇到灾年,农民只好逃荒要饭。
极左路线给中国农村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直到1978年,全国依然有三分之一的农户人均年收入在100元以下,两亿五千万人口处于绝对贫困状态。
1978年,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让长期禁锢人们思想的冻土渐渐开始松动。这一年,安徽农村实施了一项称为“省委六条”的改革措施。
陆子修:一个方面的经济政策。第一生产队要有自主权,过去都是上面瞎指挥,这是第一条。第二呢,要划分责任组,不能大呼隆。
1978年,凤阳遭受特大旱灾,饥饿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人们头上。
这一年,严宏昌当了副队长,队干部还有队长严峻长和会计严立学。小岗当时有20户115口人,上面的政策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当时凤阳县实行包干到组,但小岗生产队在实施过程中突破了每组不能少于5-8户的规定,偷偷分成了8个组。然而,即使是兄弟两家一个组,也由于人口、劳力不同而难以统一生产和分配。这个时侯,小岗村几乎人人都想到了干脆一杆子扎到底,包干到户。
严俊昌:我怎么救活小岗人,怎么救活我自家人,把土地都分给群众。
严宏昌:人人同意,谁不知道这样能干好呢,都能知道,年龄大的,年龄轻的都知道这样能干好,但是谁敢干?
谁都明白,那是一片禁区。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迈出这一步,可以想像,面临的将是轻者被批、重者被抓的风险。具有初中文化程度的严宏昌苦苦搜索可以包干到户的哪怕一点理由。
严洪昌:我每天早上起来听《东方红》,我睡在梦里我会唱《东方红》,但是我细细的还要琢磨这个《东方红》的字,每一句,每一字的字眼,最后认可到我们的党还是为人民谋福利的,党是人民的大救星。我们秘密的瞒着,等瞒住了把这个生产成绩干到手了,我们回来再向党汇报。
一方面党在农民心中的崇高威望给了他们勇气,另一方面,吃饱饭的诱惑也逐渐强大到了让他们不顾一切。严峻长和严宏昌包干到户的思想越来越坚定,队干部统一了想法,然后开始串联群众。
严俊昌:召集男子汉秘密的。
严宏昌:单线联系,因为那个时侯不敢公开。
关友江:都共识了,我们就这样干。
1978年12月的一个晚上,小岗村除正在外出要饭的两户以外,其余18户的当家男人,都悄悄的赶到村头严立华家的草房里。那是小岗村历史上极其重要的一个晚上,18条汉子聚在一起,秘密商讨酝酿了好长时间的分田到户计划。
严宏昌:大家都不愿说出来,我说只要你们愿意,今天既然我招呼你来,那就是我让你们干,你不要问了,天大的事是我捅出来的。
严峻昌:特别还有人发了誓,任何人不能说出去,就是你老婆都不能说。
这是20年来小岗村效率最高的一次会议,18个人一致同意把土地、耕牛以及农具,按户分开,只要能干一年,一年就不用逃荒,能干两年,两年就不用挨饿。只要能吃上饱饭,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去冒。接下来,大伙首先就分开以后,怎么完成国家和集体的缴购任务统一了意见。
严俊昌:我第一个讲,要完成国家的,留住集体的,为什么讲呢,那人家生产队都是完成国家的,你小岗一家分开了,你国家的都不办了,你还在党的领导下呀,当时大家一口表决,坚决第一个完成国家的,留住集体的,剩下是我们自己的。
大伙都明白,三位干部承担的风险最大,就提出如果干部因此遭遇不测,其它人要照顾他们的家小。队干部综合大家的意见,由严宏昌执笔,当场立下字据:我们分田到户,如以后能干,保证完成每户的全年上缴和公粮,不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坐牢杀头也甘心,大家社员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
最后,大家以最传统、最血性的方式,在自己的名字上重重的摁下了手印。
严金昌:以前也有记者问过我,你们当时搞是不是害怕,我说不怕,为什么不怕呢?为了填饱肚子,我情愿做个饱死鬼,不愿意做一个饿死鬼。说实话出去逃荒要饭,我们那时30多岁,确实丢人呀。
严立华:穷人胆大了,饿极了胆就大。
严富昌:我就在中间按,杀头先杀几个,才能排到我呢,我是这个想法。
严明昌:说害怕,那害怕你还按手印干什么呢你害怕?不害怕,杀死了比饿死了强呀,杀,杀我一个脖,饿能把全家都能饿死了,是害怕公家知道我们这个,把土地分到户干了,不准我们干,关键是怕这个。
后来,人们说小岗18户农民包干到户的举动,是中国农民挣脱极左路线束缚,向人民公社体制彻底决裂的号角;是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农村暗自涌动的第一声春雷!小岗村18位普通农民的名字,也因此载入中国农村改革史册。
后来,这张特殊的契约,作为国家一级文物保存到了国家博物馆,小岗村自己也建起了大包干纪念馆。
这一切,在30年前的小岗村是不可想象的。当时小岗人想的是千万别走露风声,尽快把憋了多少年的干劲投入到自家地里。
严明昌:那小孩,大人小孩,天蒙蒙亮,下田该做的做,该薅的薅,该收的收,那它这个劳力整个调动起来了。
严宏昌:人人都去抢那个集体的粪,过去的牛粪多少年没人要的,这一年大家都去抢那个牛粪,最后牛粪挑完了,连围那个牛的院墙,墙土都被挑掉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小岗生产队社员摁了手印,分了地,开始拼命干活时,最先发现的是邻队的社员。当时,全公社都是以组为单位劳动,而唯独小岗是一家一户,而且春耕也比其它队动手早,自己的牛和梨不够,还纷纷去别的队里借。小岗人一下像变了个样,上工特别早,收工特别迟。种种变化,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和猜疑。
严美昌:再保密也保密不住,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公社原来公社书记张明楼知道了,小岗村几个人想死了说的,挖社会主义墙角,开起了倒车了。
陆子修:不久呢,被公社知道了,公社叫他合起来,凤阳大包干到组,怎么搞到户里去了,你一个老鼠坏一锅粥。
小岗人的行为让公社非常震惊,公社书记似信非信,就亲自到小岗蹲点检查。
严俊昌:头一天看我一天,第二天看一天,第三天看一天,我这三夜确实睡不着觉了,我第四天向他汇报了,我确实分到户了,他当时吓的,他把两手在大腿上贴着,他说你是现行反革命。我说党委书记你放心,哪怕拉去杀头,只要我气管没割断只要能说话,我绝对不会诬赖你的,他说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他吓跑掉了,跑掉呢,他向县里汇报了。
就在小岗分田到户不久,1979年3月15日,《人民日报》一版头条登载文章,反对包产到组的做法。这一精神通过广播在凤阳家喻户晓,严宏昌为此惊出一身冷汗。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通知要他第二天去一趟公社,大家都觉得这一下凶多吉少。
严宏昌:4点来钟我就起来,反正自己一夜没睡觉,起来以后那个时候四个小孩,我就起来看看小孩,我洗洗脸,我最后跟我家属讲了。
严宏昌妻子:他说你做最坏的打算,找你弟弟姊妹四个,一定要把这四个小孩带长大成人,来生再报答你们的恩情,一说就这样就淌眼泪了,淌眼泪哭了,怎么弄呢,我也害怕了。
严宏昌虽然没有被抓,但公社宣布取消小岗村的牛草、化肥以及种子供应,要求他们立即合并起来。当时,没有公社的批条,个人无权购买种子。就在此时,县委书记陈庭园也前来小岗村调查。
严宏昌:他说你分到户了,你觉得你这样你能干好吗?我说陈书记,如果真要叫我们这样干,我说我保证,我入一个人头给你,我头都入给你,能叫我们这样干,我到秋天我们一定能干好,他就跟我讲说他说宏昌呀,这样吧,不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就不要要了,我看我来跟你们公社干部说一下,把种子给你们。
支道友:我们都在内心当中都在支持这件事,我们都想老百姓这样做法是对的,我们就不要去批评它,我不要去宣传它,我们再看一看,一年以后到底怎么样,陈书记说有道理,也有道理,我们俩交换了意见。陈庭元同志当时的态度,因为他过去当县长时被打成右派了,这个时候呢,对这个问题表态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的内心是支持三农,对老百姓还是很亲农的,对老百姓的生活,对老百姓的现状他是比较了解的,他是很同情的。
陆子修:这样子保留下来了,干一年再说吧。
1979年的小岗生产队,人铆足了劲,地也铆足了劲。小岗人精耕细作,一年功夫,生活就彻底变样。全队粮食总产135000斤,相当于1966年至1970年5年的总和;油料总产35500斤,超过过去20年的总和;全队人均收入400多元,是上一年的20多倍。
严美昌:家里睡觉的床,破床抬门外去了,铺了点草就睡粮食上了,就两间屋子,家里还有花生,又是芋头,又是芋头干子,又是水稻,又是收的豆子,整个家里,把两间房堆这么高都是粮食,人睡在粮食上面,那睡的,那心情不一样了,那感觉特别快活,也不要去要饭了。
严俊昌:我们18户杀了19头猪,我家老兄弟杀那个猪大,不是现在这个猪,都三四百斤,那个大缸腌一缸肉。
当年,县委研究室干部吴庭美写了一份调研报告,真实记录了小岗的丰收和喜悦。这份报告先后送达当时的滁县地委书记王玉昭和安徽省委书记万里。
1980年元月,万里亲自来小岗村考察。他挨门逐户查看了农民的收入情况,然后在严宏昌家与群众拉起了家常。
严宏昌:我说万书记,如果还有人说我是拉社会主义倒车,说我是走资本主义现行犯革命怎么办呢?他说这个事你放心,你这个官司,你交给我给你打,你们地方能批你们干一年,干一年,我批你们干五年,当时这几句话说的,那真是我们笑的眼泪都下来了呀。
严俊昌:上车的时候他把玻璃摇下来,车走的很慢,就第一次教导来讲呢,粮收多了,最少一户要留到最少一年余粮,多的三年。粮食收多了,搞好养殖业,喂几头猪到年底杀一头大的,肥的,庆祝一个春节,幸福的一个家庭。
万里视察小岗之后,1980年5月,邓小平在一次重要谈话中说道,“凤阳花鼓”中唱的那个凤阳县,搞了大包干,也是一年翻身,改变面貌”。对安徽等地率先实行的农村改革给予了肯定和支持。
陆子修:一锤定音了,邓小平讲过了,他肯定了大包干,肯定了包干到户,也肯定了包产到户,那不解决问题了吗,所以全国就推开了。
之后,中央连续出台文件,使中国农民首创的包产到户、包干到户逐渐成为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主流。亿万农民的积极性创造性空前迸发,仅仅4、5年时间,中国政府就向世界宣告,人口众多的中国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
改革开放30年来,小岗村的年人均收入从20多元变为6000多元;昔日的茅草屋被气派的楼房取而代之;过去缺梨少牛,现在家家拥有农业机械;特色种植、规模养殖和旅游开发正为小岗人开辟多元化的增收途径。
30年后的今天,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赋予农民更长久更自主的土地承包经营权。小岗人包干到户的壮举已经成为历史,他们正在这片土上创造新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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